清枝拍拍郭大娘颤抖的背,安抚道,“我到了就给你?写信。”
清枝才将账房和库房的两把钥匙取下,顿了顿,又?把自家院门的备用钥匙也一并取下。
“大娘,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等?着我回来。”她还?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把钥匙轻轻放进郭大娘掌心。
郭大娘的手一把裹住她的指尖,虽然郭大娘的手掌粗糙,却温暖无比。
“傻丫头,大娘我身体好得很。”郭大娘故意板起脸,眼角却堆出笑纹,眼泪更?是在眼眶里打转,“你?只管安心去,这望香楼里里外外,我定给你照看得妥妥帖帖。”
“只是你?出发?那日?,大娘便不去送你了。”郭大娘眼眶更?红了,“大娘我受不住。
……
准备离开的前一日?,清枝带着一壶荔枝酿去了秋娘坟前,她坐在秋娘坟前,自己喝一口,又?往秋娘的坟前倒上一些。
“秋娘,我有时候在想啊,若是那日?,我不让你一人在店里……”
说着清枝的眼泪就毫无预兆的,默默地?流了下来。
她仰起脸,胡乱抹去眼角湿意,唇角却扬起明媚的笑来,“咱们说些高兴的。王庭章如今头悬梁锥刺股地?用功,庭溪也将食肆经?营得红红火火。”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下来,“因为那是你?留给他们的念想呢。”
清枝见酒壶空了,她便缓缓起身,拍了拍裙子,“秋娘,等?我回来,就来瞧你?。”
忽地?,一阵风吹来,秋娘坟前,去年种的桂树便轻轻摇晃了起来。
清枝觉得,那是秋娘在跟她道别。
她从秋娘坟前离开,又?径直去了王家。
推开院门时,正瞧见王庭章伏在石案前奋笔疾书,连她进门都浑然不觉。
王庭溪刚从食肆铺子回来,一进门,见清枝立在他哥身后,正好奇地?瞧着他哥写字。
于是笑着说道,“我哥这些日?子跟魔怔了似的,天不亮就起来念书,有次三更?半夜还?见他屋里亮着灯呢。”
清枝一说自己要回京城,王庭章这才搁下笔。
他揉了揉发?红的手腕,眼神却格外清亮,“等?我参加殿试那日?,定去京城寻你?们。”
清枝瞧着他案头堆得高高的书卷,不由莞尔一笑,“那我就在京城,等?着给你?接风了。”
王庭溪一听清枝要走,嘴角的笑意顿时僵住了。他张了张嘴,一副准备豁出去的模样?,刚吐出“清枝”二字,便看见徐闻铮迈进了院门。
他正撞上一道冷冽的目光,惊得他后背一凉,连忙噤声?。
前几日?他才从清枝嘴里听说,原来徐闻铮和她并非兄妹,两人半分血缘都没?有。
此刻见徐闻铮站在清枝身侧,那副护食般的架势,再想起往日?一提娶亲他就立马变脸的种种,他就是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了。
清枝疑惑地?顺着王庭溪的视线回头,却见徐闻铮眉眼温润,正含着笑意伸手替她理着被风吹乱的发?带。
“时候不早了。”
清枝转回来对王庭溪道,“明日?还?要赶早启程,我们得回去收拾行装。”
王家两兄弟又?叮嘱了两句,清枝便拉着徐闻铮的袖子往外走。
清枝回身合上院门,又?落了锁,忽然仰头问道,“你?说王庭章能走到殿试那一步吗?”
徐闻铮闻言眉梢微挑,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我又?不是街口算卦的瞎子,哪里能未卜先知?”
清枝也不追问,只看了一眼墙上攀着的葡萄藤,轻声?说道,“我觉着他能行。”
徐闻铮闻言只是低笑,伸手拉着她往后院走,“今晚早些歇着。”
“不行。”
清枝摇头,“出远门总要收拾周全些,明日?一早就要出发?呢。”
话未说完就被徐闻铮拦住。他握着清枝的手腕,掌心温热,“回家不必这么?费心。”
清枝不理,只管埋头收拾,连平日?最爱在窝里打盹的阿黄,此刻也不安生?地?跟在她脚边转悠,寸步不离的守着。
直到次日?清晨,清枝才明白徐闻铮说的“不必费心”是何意。
她刚推开院门,一架朱漆描金的豪华马车便赫然停在眼前,八名身着铠甲的侍卫分列两侧。后面还?跟着三辆装得满满当当的辎车。
清枝一时怔住,恍惚间才惊觉,如今的他们,已不是当年仓皇逃离京城的光景了。
“将军,一切准备就绪!”
领头的侍卫抱拳行礼,身后几名士兵已利落地?将清枝收拾的包袱全部搬上了马车。
徐闻铮见她出神,低头轻问,“可还?缺什?么??”
清枝这才回神,朝院内唤道,“阿黄!别磨蹭了。”
话音刚落,一只黄犬便从屋里窜了出来,嘴里还?叼着郭大娘给它缝的棉花骨头。
马车缓缓行驶在官道上,四平八稳。车内铺着软垫,小几上熏着安神的香,清枝倚在徐闻铮肩头,望着窗外流动的景色出神。
“我想杜大娘了。”
她忽然轻声?说道,指尖无意识地?卷着徐闻铮的衣带,“这些年不见,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她家那三房兄嫂个个都是人精。以杜大娘那直肠子的性子,回去怕是没?少?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