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往倒是依旧密切。
李奉渊还以为哪日他的醉话让她听进了耳,没想她却不甚在意,心里仍念着外人。
刘大偷瞄着李奉渊淡漠的脸色,心里有些打鼓,连呼吸都放轻了。
书房里静悄悄的,一时只听见纸页翻飞的声音。李奉渊一张一张看完,将纸张压在了镇纸下,面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李奉渊行事坦荡,吩咐刘大盯着李姝菀,并没让刘大瞒着。
但刘大不敢犯上,他担心李姝菀知道后迁怒自己,记述时不敢正大光明,只能偷偷摸摸地抽空将她的行程写下来,怕李姝菀的侍女瞧见。
许多时候,都是刘大回房照着灯烛写的,写得粗略,只回忆着记下李姝菀当日去了哪儿做了什么,和人说了什么话却没详记。
也有点不敢写。
李奉渊见刘大欲言又止,屈指敲了下桌案,道:“有事便直说。”
刘大听李奉渊开口,这才道:“您不在的这些日,小姐和沈公子在一起时,总谈起京外的山川水色,譬如西北的黄沙、远地的海河。有一回奴才听小姐说、呃……”
他有些不敢直言,支吾了两声,小心翼翼地放轻量:“小姐和沈公子,似乎商量着要一起离开望京。”
李奉渊闻言,神色一顿,沉默了好片刻。
祈伯璟曾明明白白地说过一样的话,只是那时候李奉渊不信,此刻再度听刘大说起,却不得不当真。
他心中情绪难辨,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离开?她要去哪儿?”
刘大摇头:“回侯爷,奴才不清楚,有一回小姐和沈公子私底下说话,奴才偷偷跟上去才听见的。离近了,小姐便止了话头。”
刘大说完,李奉渊又不做声了,似乎在想些什么。
刘大觑着李奉渊的脸色:“侯爷,今后小姐若同沈公子见面,要派人来知会您一声吗?还是说拦着点小姐。”
和刘大预料中不同,李奉渊并未发怒。也不知是不是气过了头,反倒平静了下来。
李奉渊道:“拦她做什么,任她同姓沈的商议,等二人商量好了,决定远走高飞了,再来知会我。”
这种事按理该是越早了断越好,刘大有些不明白李奉渊任之放纵是何意,但接着就听他道:“若小姐回心转意,便当此事未发生过。”
刘大这才了然,垂首应下:“是。”
李奉渊站起身,准备离开书房,走前指了下桌上那镇纸下压着的纸张:“烧了。”
“是。”刘大应罢,看着李奉渊离去的背影,心里不免有些佩服。
若是别人家的兄长知道自己的妹妹商量着要和外男私行,怕会行霹雳手段,将妹妹关在家中跪上几日祠堂改改脾性,再拎着刀把那外男砍上两刀解气。
然而他们侯爷从头到尾都心如止水,稳如泰山。
刘大在心中叹完,回过头,看见桌案上方才李奉渊说话时随手握着的镇纸,又忽然愣住了。
只见那紫竹实木做的镇纸,不知何时,已碎出了道道深刻如蛛丝的裂纹。
第134章 | 0134 (134)秦楼
皇上秋猎落马一事事发突然,回京之后连日辍朝,安心养伤,国事也由太子暂理。
老皇帝年事已高,一场断骨伤病养了又养,迟迟未能好转,反倒身子越发虚弱,太医对此也束手无策,只能开一些药效温和的补方。
皇帝不理朝事,朝中表面风平浪静,暗地中太子一派与四皇子一派的臣子争锋相对,皆在为自己心中将来当承接天运的天子谋划。
而后宫里,贵妃姜锦日夜服侍皇上左右,就连皇后也无从近身,听闻皇后听太后令,日夜在为皇上抄经祈福。
皇帝将朝中事交予祈伯璟,身边又宠爱着姜锦,以此制衡着太子与四皇子一党,压制着底下蠢蠢欲动的蛟蛇。
前朝后宫,风起云涌之间,似乎又暂得安宁。
祈伯璟手握大权,欲趁此机会提拔人手,插手宫内布防一事,李奉渊也随之一同忙前忙后。
这日,李奉渊入宫与祈伯璟商议罢正事,步出宫门时天色昏黄,已近傍晚。
方出宫门,便看见刘大在宫墙下来回踱步,翘首朝宫门张望。
刘大在宫墙下等了已近一个时辰,此刻总算见李奉渊的身影,焦急地快步上前:“侯爷!”
李奉渊自从知道李姝菀存了跟沈回离京的心思,便一直让刘大盯着她与沈回。
此刻他见刘大慌慌张张,以为刘大打探清了李姝菀离京的打算。他问道:“小姐的事?”
刘大点头:“是,是小姐的事。”
宫人牵来李奉渊的烈马,李奉渊不紧不慢地整理着马鞍:“说吧。”
刘大欲言又止:“侯爷,小姐她、她同沈公子……去秦楼了。”
李奉渊的手一顿,以为自己听岔了,他侧目看向刘大,缓缓皱起眉头:“秦楼?南街的秦楼?”
南街半条街都是烟花之地,秦楼楚馆赌坊,满街脂粉香银钱臭,不是什么敞亮地,也绝非正经人家的姑娘公子该去的地方。
刘大点头:“是,是在南街。”
李奉渊做好了李姝菀跟着沈回离京去宥阳的准备,却没想过她会上那种不三不四之所。
他冷着脸翻身上马,一夹马肚朝着南街疾驰而去。刘大不敢耽搁,上马紧随其后。
落霞漫天,南街的楼馆外已高挂起耀眼的灯笼。琴声笑语自楼中传出,婉转勾人。
李奉渊与刘大行至南街,刘大抬手指向一所辉煌艳丽的高楼:“侯爷,就是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