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有些不确定。

丝毫没看见,坐在龙椅上的高大男人,在她话?音落下的一刹那?,俊朗面庞上的表情?顿时沉了下来。

心?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燥郁之气慢慢发酵。

李舒窈便是再笨,再不上进,都是他乾清宫里?伺候的人。

宫中何人这么大胆,连她都敢欺负?

骨节分?明的大手忽的攥住了玉质扳指,幽黑的眼眸瞬间?变得极为深邃。

皇上压着怒气,沉声开口:“是谁……”欺负你了?

后面四个字还未出口,底下表情?天真的小宫女?就眨了眨一双满是茫然?之色的杏花眸,语气委委屈屈地继续之前的话?,“奴婢也是太过着急了,才?会?一时没有留意到脚下。”

“给太子殿下行礼的时候,估计是磕在了几颗细小尖锐的石子上?还是板砖太过粗糙的缘故啊?”

她歪了歪脑袋,似乎有些没想通。

注意力全在行礼时候的地板环境上了,脑中不断回想,却如何也想不起来更多有用的线索。

反而是把?之前惶恐害怕的心?情?重新回忆了一遍,原本还有些血色的小脸顿时又?变得煞白一片。

“太子……保成?”皇上轻声重复道。

李舒窈回过神来,冲着他点?了点?头,手指有些紧张地揪了揪裙摆。

心?里?忽然?想到,皇上会?不会?觉得她是在说小太子的坏话??

……他会?这么想?

联系到原小说中刻画出来的人物形象,以及历史书上对康熙的描述,李舒窈都不用动脑,便知道,他的心?里?来回转悠的大概都是:

太子怎么会?有错呢?错的肯定是别人诸如此类的想法。

于是她抿了抿唇,不等皇上开口,连忙给自己的话?打补丁:“奴婢说的是地板砖,全都是地板砖的错。其次便是奴婢自己,做事未免太不小心?了……”

简而言之,怪天怪地,怪她自己,她才?没有过一丝一毫敢怪小太子的意思呢。

希望皇上自己不要想错了,反过头来还要治她一个大不敬之罪。

她今天一整天下来,吃的苦头已经?够多的了,并不是很想再去慎刑司走上一遭。

皇上没说话?,手里?无声拨动扳指。

拨了一会?儿,眼见着小宫女?站在底下克制不住的开始轻轻发颤,他微微阖了阖眼皮,语气有些疲倦地开口,“行了,你下去吧。”

又?道:“朕会?吩咐梁九功,找个太医给你瞧瞧膝盖,这几日,你便在自己屋中休息吧,不用上值了。”

带薪休假?

李舒窈的眼眸霎时间?一亮。

就见皇上似乎想起来什么,脸色略有些阴沉地敲了敲桌子,“朕说的是,在自己屋中好?好?休息,不许乱跑,知道了吗?”

李舒窈连连点?了几下头,心?里?还在盘算着,去找清瑶的话?算不算是乱跑,毕竟围房也属于乾清宫的地界,距离她的住所并不是很远,加上她之前东跑西跑的时候,还发现了一条小路,能?直接缩短好?长一段距离。

从前去找清瑶要走十?多分?钟,现在五六分?钟便够了。

悄无声息地溜去跟清瑶玩完,再悄无声息地顺着小路躲回来。

只要避开其他宫人换值的时间?点?……便是错过了换值时间?点?也不怕,大不了多留一会?儿,等那?些宫女?们都吃完饭,沐浴完纷纷回屋了,她再借机溜回去也不迟……

她正美滋滋地畅想着。

御案后的皇帝只需一眼就看出她心?中的小算盘,于是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朕会?时不时派人去你屋中查看,若是被朕发现你不在屋中……”

他沉吟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得吓一吓她,便接着继续道:“朕就治你一个通敌之罪。”

通什么,敌什么?

李舒窈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澄澈干净的杏花眸倏地一下,瞪得圆不溜秋。

旋即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了指自己,“奴婢,奴婢通敌?”

皇上看见她的反应,很是满意地“哼”了一声,微笑道:“朕命你在屋中待着,是不可违拗的旨意,你却连圣旨都不顾,也要偷溜出去,除了通敌之外,朕也想不出旁的可能?了。”

李舒窈:?

有没有可能?,她只是贪玩呢?

而且她只是小小的伤了膝盖,又?不是伤筋动骨崴了脚,谁要死气沉沉地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半步也不能?出啊?

这不是带薪休假,这明明是囚禁!

她不要了还不行吗?

想完,她直接双手搭在腰侧,缓慢地下蹲,语气里?满是视死如归的坚决:“奴婢的膝盖并无大碍,并不用修养,皇上还是允奴婢回到茶水间?里?去伺候吧。”

“奴婢只要想到这么长时间?不能?伺候陛下,心?里?便十?分?难受,实在是承受不住良心?的煎熬,会?夜不能?寐,寝食难安,万分?痛苦,犹如万箭穿心?,上刀山,下火海……”

不对,最后这几个字不太恰当,李舒窈迅速改了口,“会?像是被人打入十?八层地狱那?样痛苦!”

“所以还请皇上准了奴婢的请求,奴婢感激不尽。”

皇上果然?沉默:……

他定定看着李舒窈乌黑发髻上的几团绒花,过了好?半晌,语气迟疑:“夜不能?寐?寝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