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自己也急,想带二人先见见阿娘,可舒氏死脑筋,男人不在,自己一个内宅妇人不便见外客,要么叫二人再等等,要么把人打发了。
相比大小姐的急切,在寨中白吃白住的父子俩倒是不慌不忙,房门一关,从里头锁紧,老父亲把满脸邋遢的络腮胡整了整,不然一会儿歪了,就要露馅了。
寡言的儿子却把男人一边脸指了指,没什么情绪道:“这里,白了。”
闻言,薛昭忙从怀里掏出了铜镜,坐到桌边,凑着烛火照了又照,暗自嘀咕:“早知道,我就收着点,不化这么夸张了,夫人的易容术,我辈不及。”
听到这话,少年才微微扬了唇,眸中有了不一样的神采,人也更为生动鲜活。
母亲的易容术早已出神入化,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及。
146 ? 是非
◎他在外面有女人了◎
继桑柔传出喜讯不到一个月, 就似好事需得成双,桑宥那边也传出了好消息,肖筱终于有孕了。
董氏喜滋滋地谢天谢地, 快要把当地的所有庙宇全都拜光了, 香油钱流水般的撒,为佛筑金身更是义不容辞,这个月里全城最虔诚的信佛,莫过于董氏。
甚至于, 董氏亲自回一趟金陵, 专程给桑柔报喜,双手合十,念了数十遍阿弥陀佛。
这时,桑柔才敢把自己有孕的事儿告知董氏。
董氏闻言怔愣片刻过后, 随即大喜过望,又是双手合十,又念了数十遍, 才把目光落到桑柔依旧未见显怀的肚子上, 一脸慈爱的笑:“这回啊, 必须是个小公主。”
听到这话,桑柔直直朝董氏看过去:“母亲可别学外头那些人,什么话都不过脑地往外冒,我这啊, 要有也是小棉袄,可不兴这样唤的。”
外人看待晋擎,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但晋擎和外人想的倒也不是那么一样, 起码他自己在克制, 克制脑海里蠢蠢欲动的念头, 然而对儿子,他却用了所有心力在培养,只为青出于蓝胜于蓝。
男人如何培养儿子,桑柔不打算干涉过多,即便将来儿子真有那么一天,她也不会有太多的感觉。毕竟孩子大了,翅膀就是会硬,就是想要一飞冲天,慈母多败儿,她已经吃过一次教训,便再也不会重蹈覆辙。
然而她身边的人反倒更她更为关心,就连董氏也不能免俗,问这一胎是女儿最好,但若又得了个儿子,两个儿子之间的教养,也是一个避不开也极为棘手的问题。
譬如晋湘,自打第三子出生后,隔三岔五就来找桑柔吐苦水,喋喋不休,絮絮不止,年岁不大,已然像个老婆婆那般操碎心了。
“我这三个小子,没一个像我,不是话多,就是话少,最小这个,才学会说话,就指着我,叫我滚。我这几辈子造的孽,才生出这么几个冤家来。我婆婆如今腿脚也不利索,非要追着孙子跑,生怕他们饿着了,但凡少吃那么一点,能念上一整天,几次追孩子追得摔跟头都不自知。我为她好,叫她不管,孩子饿了,自然就会吃的,她偏不听,追追追,成天除了孙子就别的念想了,怪不得她就只能嫁个种地的,一辈子农妇的命。”
晋湘刀子嘴豆腐心,嘴里损得厉害,关心也是真。
说说自己,也说说桑柔,晋湘无比羡慕:“嫂嫂,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幸运,有我母亲这样的婆母,你嫁进来这十来年,可有管束过你?可有找过你不痛快?可有背着你对你儿子数落你的不对?这些啊,我几乎天天都在受,我一说孩子,我婆婆就在旁边叨叨,还叫儿子不要听我的。这就是日久见人心,给他们穆家传宗接代的任务完成了,我就成了多余的人,说什么都不对。”
晋湘不藏话,心里不痛快,就要发泄出来。
晋家的女儿,也无需委屈自己。
毕竟,嫁入这样的婆家,本身就是最大的委屈。
要不是她丈夫还算明理,站在她身边,愿意伏低做小地哄她,不然哪怕有三个儿子,她也未必过得下去。
出嫁前,哥哥便对她说过,晋家的孩子,容不得委屈,不想过了就回来,别给他装开心,丢人。
母亲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没哥哥那么直白,更多还是希望她在婆家过得如意,实在过不下去了,同她哥哥商榷过后,再谈归家的事。
若非男人会哄人,跟婆婆闹矛盾闹得厉害,晋湘也有想过,把儿子带上,归家算了。
可她有三个儿子,别说全部带走,能带一个,她都觉得庆幸。毕竟老大老二已经晓事,各有自己的想法。老大话多,但挂在嘴边最多的并不是她这个含辛茹苦的老母亲,而是对他冷眉冷眼的世子哥哥,老二话少,喜欢独处,一个人站那里看天看山看树看书,就是不看她这个老母亲。而老三,才学会说话的奶娃娃就对着老母亲说滚,这样的儿子,又要来何用呢。
说着说着,晋湘越发觉得自己悲催,天底下,没有比她更苦的人了。
桑柔也是坐得住,就这么听着,直到晋湘抹起了眼睛,她才真诚地建议:“要不你到乡下,跟着你公公干干农活,不然你成天闷在家中,对着你那婆婆,和不省心的儿子,心情如何能好。”
然而,晋湘一脸惊恐:“嫂嫂你莫说笑,我公公虽然是个种地的,可半座山头的茶园都是他的,另一半水田也是,我嫌日子太好过了,讨那个苦吃做什么。”
嫌弃婆家的,是你,这会儿,又嘚瑟上了。
桑柔心想,不管这世道乱不乱,有田有地,终归还是不慌,且江南这一带,有晋家庇护,已经算得上太平了,虽然不时也有外来者借机生事,但也成不了太大的气候。
毕竟,这些年,晋家军的规模又扩大了不止一倍,军中各将领也尤为能干,能文能武的不在少数,岂是外头那些临时凑出来的草台班子能比的。
就连盘踞江南一方的梁弼也甚是审时度势,守着自己的地盘,却处处以晋擎为先,已展露出俯首称臣的意愿。
梁弼最长的孙女,同晋琛年龄也相仿,梁弼的夫人前些时日还来过金陵,将这嫡亲孙女也带了来,虽未明说,但桑柔多敏感的人,哪能觉察不到。
儿子尚未到成亲的年岁,只不过可以议亲了,这上门的官宦贵绅就没少过,桑柔又素来与人和善,只要没碰到她的逆鳞,也不会跟人把关系闹僵。
是以,桑柔也只能往晋擎身上推,孩子主要是父亲在带,孩子的婚事,也以父亲定下来的为准。
这话传到晋湘耳中,晋湘也只能撇嘴,哥哥要定谁,还不是得问过嫂嫂,嫂嫂同意了才成。
正可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晋湘有她的烦恼,但其实也有让桑柔羡慕的地方,起码这么多年,晋湘仍如初见的小姑娘那般真性情,敢说敢做,时而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依然叫人头疼不已。
这边晋湘回娘家,如同家常便饭,桑柔已经习以为常,也就懒得再劝,等这人腻了,想男人想儿子了,自然就会回去。
然而远在江北的桑翘带着一双儿女回娘家,一住就是数月,小秦氏都要赶人了,仍赖着不愿走,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桑柔不愿掺和,但小秦氏求到董氏,董氏也拿桑翘没辙,又到桑柔这里来说:“我过几日还要回你弟弟那里,他们俩这孩子要得太难,我不亲自看着不放心,这边的事儿,你就担待些,当然还得以自己的身体为主。你七姐那脾气,自己不改改,也有得磨,人啊,好日子过久了,难免有些看不清。”
据闻,邓巍在外头养了外室,时间还不短,家里的长辈都知道,唯独将桑翘瞒在了鼓里,待到桑翘发现端倪,再找过去,哪能不气。
那私生子,都有好几岁了。
桑翘叫人把那藏娇的小院子砸了,不等男人回来,自己便收拾了行囊,将两个孩子带上,大包小包地回了娘家,显然就是打算长住。
为着这事,桑家人也是头疼不已,老夫人高寿,喜丧,走了没多久,桑翘以给祖母守孝的理由留下来,叫人也无话可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