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进那间不起眼的小铺子,光线有些昏黄,空气中弥漫着焚香的味道。她被引导进一间简单的小房间,木制书柜上密密麻麻摆着厚厚一摞占卜书籍,像一个沉默的旁观者。
一位中年人从内室走出来,坐在她对面。
“我想请教一件往事。”她开门见山地说道。
当听完她讲述的经历,这位中年人先是怔住了,随即翻开抽屉,从里头取出一个早已泛黄的信封,郑重其事地放在她面前。
“这里面写得清清楚楚,整件事,终究要水落石出。”
此时此刻,屋外阳光洒在骑楼的地砖上,像无声的鼓点。锺硕等得有些心烦,只能靠回忆今早那段温存的片段来安抚情绪。忽然,他看到尹梅英一脸喜悦地从屋里走出来,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了几分。
“你看起来像是听到了好消息。”他笑着说。
她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腰,眼中泛着亮光:“阿硕哥哥,你可以和你妈妈见面了。”
“你说什么?”他怔住。
她仰头对他一笑,“一时说不清楚,回程路上我慢慢告诉你。”
火车的车轮碾过铁轨,发出有节奏的咔哒声,像是命运的钟摆缓缓向前。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斜斜地洒在他们身上。
尹梅英将从昨天遇见谢春珊开始,一桩桩娓娓道来。
“所以,我妈妈当年把我交给父亲,是因为算命先生说我和她命中相克?”
她点点头,语气柔和:“你会怪她吗?其实她是为了你才做出那样的决定。她一直很愧疚,从没有过好日子。”
锺硕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问:“如果她一直这样想,现在为什么愿意见我?”
尹梅英拿出那封旧信,信纸已泛黄,但笔迹工整。“因为这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他一头雾水。
“是的。那个老算命师编造了这个谎言。他的儿子暗恋你妈妈很久了,眼看她婚姻不顺,就设计说你们八字不合,好让她离婚,又不愿带着孩子再婚。”
原来当初谢春珊是村上最美丽的女孩,老算命师的儿子暗恋她许久,为了她嫁人,意志变得消沉,算命师见谢春珊婚姻触礁便心生一计,想她离婚後可以帮儿子制造机会,又不希望她带着拖油瓶,於是编出这个谎言,但老算命师万万没想到谢春珊生的是对双胞胎,他平时习惯称独子叫大儿子,却让谢春珊误解相克的只有大儿子,不包括二儿子。
後来谢春珊带着二儿子回到家乡,算命师才发现事态和自己所想的并不一样,但是他当下不敢向她承认捏造谎言,担心会砸了招牌;临终时一直惦记着此事,所以写下这封信,要弟子有朝一日交到谢春珊手上,但那时和对方已断了联络,就这麽拖到现在。
锺硕怔住,眼神黯了下来。“所以,我和妈妈分开二十四年,只因为……一个人的私心?”
“可你妈妈承受了更多,她不是这出戏的导演,而是最深的受害者。”尹梅英望着他,“你是这两年才知道身世,而她,承受了二十四年的思念。”
他沉默了良久,眼中浮现出复杂的情绪。
“我明白了。”他轻轻开口,看向她的眼神充满柔情,“谢谢妳,愿意为我追寻真相。”
尹梅英靠在他肩上,轻声说:“我想让你也幸福。”
锺硕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我给阿颀打个电话。”她说。
电话接通后,她将真相告诉了锺颀,电话那头也久久无法平静。
当火车抵达熟悉的城市,他们拖着步子往回走,锺硕越靠近家门,呼吸越是急促。
“要不是妳,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他说。
“其实是你一直没走远。”尹梅英柔声说,“你守得云开见月明。”
门铃响起,开门的是锺可茵,显然有些惊讶。她突然想起锺颀曾让她提前通知锺硕,可她忘了。
锺硕皱了皱眉,眼神中透出不悦,若不是屋里响起谢春珊的声音,气氛恐怕要变得紧张。
“阿硕……”谢春珊站在门口,眼泪早已模糊了视线。
他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锺可茵轻轻将他推入门内,自己转身出来,对尹梅英说:“我们出去走走吧,留他们母子好好谈谈。”
尹梅英点点头,默默替他们把门轻轻合上。
第0057章 初春的阳光拂过的花朵
锺硕和母亲相认之后,全家第一件大事就是一起回到昨天去过的那家素食餐馆吃顿好的。这不仅是为了庆祝,更象征着谢春珊二十多年不敢进高级餐馆的自我压抑终于得以解脱。
尹梅英发现,谢春珊整个人像是被初春的阳光拂过的花朵,重新焕发生机。一改初见时的阴郁神情,她如今神采奕奕,说话时眼角眉梢都在发光,仿佛被大儿子的重逢注入了全新的能量,整个人都像被温柔的晨风吹拂着,轻盈了起来。
她来回打量着尹梅英和锺可茵,眼神里带着探寻的光亮,语气中满是困惑又掺杂几分激动:“所以说,尹梅英是阿硕的女朋友,可茵是阿颀的女朋友?昨天我可真是给绕晕了,还以为小英是阿颀的女朋友,结果在阿颀家看到的是另一位姑娘。”
“阿姨,真的很抱歉。”尹梅英赶紧解释,“那时候您还不知道锺硕的存在,我也不太好意思跟您明说。”
“没关系。”谢春珊笑容温柔,话语像一壶刚煮好的热茶,“妳们两个女孩子都看着好年轻。”
“妈,小英和可茵都才十九岁。”锺颀赶忙补充,一边瞟了妹妹一眼。
“妈咪,您别客气,别叫我们‘小姐’,直接叫我们名字就好。”锺可茵突然冒出一句,把“妈咪”两个字叫得自然又响亮。
锺颀当场脸红,轻咳一声:“你这也叫得太快了吧……”
锺可茵撇了撇嘴:“你别误会,我是说阿硕是我哥哥,他的妈妈当然也是我的妈妈啦。”
“哥哥?”谢春珊愣了愣,把目光投向锺硕。一直沉默的他也只能顺势解释。
“可茵是爸爸在加拿大收养的女儿,法律上我们算是兄妹。”他说这话时有些迟疑,怕再提起那个男人会再次让母亲受伤。可锺可茵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春珊却只是淡淡点头,神情如一潭湖水被风轻轻掠过:“这倒也是一段奇妙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