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潋打断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哄道,“傻姑娘,我连命都能给你,又怎么可能会骗你?”
侍从突然匆匆赶来,为难道:“爷,城西那边……”
裴云潋一下子就放开了她,歉意地捏捏她的手:“长清,有点事情,今夜不用等我。”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他没注意到身后,沈长清坐在原地,已经泪流满面。
当夜,沈长清取出父母留下的锦囊。
那枚假死药静静躺在掌心,三年来第一次重见天光。
她苦笑一声,本来以为,这辈子不会有用到它的机会。
十日后的生辰,她会假死脱身,彻底离开京城。
至于裴云潋……此生,不复再相见。
第二章
沈长清花了整整半日,才把裴云潋这些年送的东西收拾出来。
褪色的木簪,上面还刻着她的名字,是青涩的少年带着真心刻下,红着脸送她的第一样东西。
厚厚一叠画纸,是他说过只为她一人作画,带着爱意的丹青那么深情。
还有她及笄时他送的珠花,生辰时他亲手做的木梳,甚至他求来的平安符。
沈长清蹲在地上,指尖抚过每一件旧物,眼眶发烫。
那些被她珍藏了数年的回忆,他的那些好,现在都变成了刺向她的刀。
她抱起这堆东西扔进炭盆,浓烟呛得她咳嗽不止,眼泪混着烟灰往下掉。
“在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沈长清脊背一僵。
裴云潋刚从外面回来,看见炭盆里的火光,眉头瞬间锁紧,“这些东西……”
“放着占地方。”沈长清猛地起身,背对着他将最后一把碎纸扔进火里,“不如烧了干净。”
她声音发紧,不敢回头看他的眼睛。
可裴云潋显然心中有事,并没有注意她在说什么,将药包递过来:“长清,我有位同僚夫人安胎,你那里是不是有御赐的安胎药,借我一用。”
沈长清心中讽刺,那安胎药,分明就是要拿给季初荷的。
可笑的是,当年她小产之后,他下令全府都不许出现和孩子有关的东西,安胎药更是被放得落灰。
可如今,他记挂着别人的安胎药,却看不见她通红的眼眶。
裴云潋终于注意到她的憔悴,心里微动,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长清,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我最近陪你少了?”
沈长清偏头躲开,转头要走,“侯爷多虑了”,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
他轻吻着她眉心,柔声道:“最近公务太多了,今日我陪你出去逛逛可好?”
侍从这时匆匆跑来:“爷,那边还等着您回去……”
也被他毫不犹豫打断,“我给夫人准备了惊喜,陪她看完再说。”
车停在京城最大的首饰铺,掌柜见了裴云潋,忙迎上来:
“裴大人,您要的头面做好了。”
裴云潋含笑带着她去看,鎏金柜台里,一顶凤钗静静躺着,珍珠串成的流苏垂落,缀满红宝石,烛光下流光溢彩。
“这是我亲手雕的。”裴云潋看着她,深情的眼中含着笑意,手上密布伤口,“娘子该消气了吧?”
沈长清望着他掌心的新伤叠旧疤,喉间像堵着团浸了水的棉絮。
从前收到他送的木簪,她都爱不释手,如今这般精雕细琢的凤钗,却让她觉得指尖发寒。
她看着那凤钗,还没开口,一道娇柔的女声自门口传来,裴云潋顿时一僵。
“夫人好福气,有这么疼人的夫君。”
掌柜也称羡道:“是啊,裴大人连来了三个月,只为了亲手给娘子打这套头面,真是羡煞旁人。”
那女子戴着纱笠站在门口,隆起的小腹格外显眼,款款走来,笑道:“只是,这步摇华丽,需得年轻貌美才撑得住,夫人您……”
她上下扫了眼沈长清,纱笠下的眼睛带着挑衅:“夫人若是不介意,不如让给我?”
裴云潋的手猛地攥紧沈长清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他将凤钗狠狠插进她发间,冷斥声道:
“放肆!这是我给夫人的,轮得到你多嘴?”
他发火的样子看似是维护,可那声音里的刻意,那眼神扫过门口时一闪而过的慌乱,沈长清看得清清楚楚。
屈辱感漫上心头,沈长清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没让自己当场失态。
多可笑。
他的维护,像一场拙劣的戏,他演给旁人看,演给沈长清看。
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如果她知道这一切……她心里该有有多疼。
凤钗插在发间,却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