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1 / 1)

“哎!”王助理连忙应和,把车停靠在路边,从后视镜里直视向我,意思是让我快下车,却在江沨按开他那一侧车门锁时诧异地转过头来。

“我自己走过去,麻烦你先把我弟弟送回家。”江沨朝他说完,又看向我:“小晚,你先回家。”

我碰了碰他冰凉的手,摇头道:“我和你一起,哥。”

“听话,医院里人太多了。”江沨抬起手背在我下颌骨上蹭了一下,“在家等我。”

我只好点了点头,目送他拉开车门,大步走入人群。

虽然天还未亮透,医院周遭已经热闹起来了,过去马路之后就彻底看不见江沨的背影了。

王助理重新发动引擎,但仍停留在原地,“你和江总关系挺好的,怎么以前都没见过,你一直在春城吗?”

我听出他语气里的试探,直截了当地说:“我不会要江怀生任何东西,更不会抢我哥的东西。”

听了这话,王助理一路上都挺得板正的背总算松散地靠回椅背上,悻悻地笑了笑:“我不是那个意思,老江总虽然……但是之前待我们手下的人都不薄,大家也都愿意等他出来继续跟着他干,你哥跟他不和我们也清楚,但总归是一家人嘛。”

他转过头看向我:“老江总进去这几年我们都把你哥当成接班人,所以你突然出现我挺震惊的,有冒犯的话不好意思啊。”

“没事。”我说。

“你哥这么多年也不容易,老江总刚出事的时候他才多大啊,硬是一个人扛起所有烂摊子,所以大家才信服他。”

我一怔,“江浔和陈阿姨呢?”

“都在国外,昨天出事之后都通知过了,她们最快也得明天才能到。”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们毕竟是兄弟,以后……”

“我自己回去,”我打断他,伸手从扶手盒上拿过纸笔写下电话号码递给他,“麻烦您现在去医院跟着我哥,有什么事请一定给我打电话,我叫江晚。”

拉开车门前他叫住我,“哎,你知道路吗?”

“知道,我小时候在海城住。”

刚关上车门,那辆车便猛地窜了出去,赶在绿灯最后三秒冲过马路,消失在视线里。

我在原地站了几秒,走进路边的百货店里买了帽子和口罩,压低帽檐,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定看不出任何破绽之后也朝医院走去。

q群ε 4164 整理~221-1-24 2: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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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进医院大门前,我又对着安保室外的暗蓝色玻璃照了照,确定帽檐完全遮过眼睛才走进去。所幸医院人来人往,戴口罩帽子的不算少数,因此我的装扮倒也不算奇异。

循着指示牌的方向走进住院域,没费多大功夫就确定了江怀生住的那栋。

入口处四扇双开的玻璃门有三扇都挂着锁,只留半扇供人进出,两个年轻的护士把守在门口登记信息。

我把手插进衣兜,塌下肩膀,目不斜视地走到入口处,被其中一个短发护士拦下:“你好,请出示一下证件。”

“忘带了。”

对方狐疑的声音传来,“哪个病房的?”

我稍一仰头,视线从帽檐下方望出去,正好对上另一个护士的视线。对方一愣,手里的笔滚落到地上,她马上蹲下身捡起来,神色如常道:“你来啦?徐主任早上还问起来呢。”

然后转头跟短发护士说:“我们科徐主任的学生,来探望他的。”

说完不待对方反应,低头在登记册上飞快填完信息,推开半扇玻璃门示意我快进去,“走吧,我带你上去,徐主任今天换病房了。”

“好,谢谢。”我说。

一路穿过大厅,走到医护人员专用电梯,刷卡进去,她直接按下最顶层的按钮,电梯门一关上,才脱力般地靠在梯厢上,试探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江晚。”

我摘下口罩,“好久不见了。”

“果然是你,”杨小羊倏地站直了,急匆匆道:“你太乱来了,知不知道现在医院里多少记者,被拍到怎么办?”

“没事,”我笑了笑,听到她仿佛从没变过的语调感到一阵亲切,“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

“我猜你可能会来,没想到真的……”杨小羊一副有许多问题想问的表情,却在看了一眼电梯楼层之后语速很快地交代:“按规定遗体需要尽快移到太平间,江先生情况特殊,应该还在病房,你快去吧,再迟一点可能就拉走了。”

“谢谢你。”我诚恳地说。

杨小羊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双臂抬高,虚虚地搂了一下我的肩膀又放开。

“江晚,虽然这个场合说这些不合适,但是能再见到你真的很开心。”她说着,眼圈泛起淡淡的红,睫毛上下扇动着,“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话音刚落,电梯“叮”一声打开,不待我说什么,杨小羊直接按着肩膀把我推出电梯,“你快去吧,1室,我还要下去值班,晚点见。”

电梯门缓缓合上,银色金属门上映出我的脸,我把口罩重新戴上,顺着指示牌走到走廊尽头处的1室。

被门口两个保镖拦下时,病房门从里面打开,江沨朝他们一点头我就被放进去了,好似早就知道我会来一样。

这是一间很大的套房,因为在顶层采光很好,整间屋子十分亮堂,完全看不出这里着放置着一个死人。右手边有一扇紧闭的门,江怀生应该就躺在里面。

“我能……看看他吗?”我问。

“能。”江沨拧开那扇门,室内的窗帘全拉着,唯有从推开的门外射进去的一条光,沿着地面一路泻到病床上。

江沨拉过我的手踏着地上的光走过去,江怀生就安静地躺在那里,白布一路盖到他的下巴,只留一张脸露在外面。

距离新闻推送的死亡消息已经过去近五个小时了,他此刻应该已经浑身僵硬,身体开始慢慢分解,细胞在逐渐死亡。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我竟然有些认不出眼前躺着的这个人是江怀生,可能我熟悉的他那一小部分已经被分解掉了。

对江怀生的记忆好像从没有过完整的一个段落,更多的是一些切片般的模糊影像,我能感觉到那些影像也在逐渐碎裂,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被风吹走了。

至此,我和他总算没有任何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