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人少还天天找各方邪恶势力干架,太无聊。当然我这具身躯弱成这样也不太可能当神仙。当鬼多好,想找人打架都打不了。”
“妖魔两界人倒是不多不少,不过听说这两界尊主恶名远扬不好相与,还是能避则避得好。相比之下鬼主倒是……呃,还挺好。”
寒意莫名自心底窜起,某种被暗中窥探的感觉令他有些毛骨悚然。
那是面对杀戮者的本能反应。而他此刻,避无可避。
他尝试着冷静下来,手指不自觉地攥住衣袖边缘,向四周看了一圈,略微得了些底气,开口道:“不知是哪位尊主来此,何不现身一叙?”
但是昏暗中唯余寂静。来者仿佛决意要让他一个人演完这场独角戏,只作看台下的观赏客,目不转睛却又沉默不语。
徒留作戏者在台上窘态毕露焦急不已。
行行行,早死晚死都是死。他苦中作乐地想,自己可能会被躲在暗处的这位仁兄盯死。
创造了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死法,也算没白来这一遭。
他这般想着,竟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本略显苍白的俊美面容借着这笑意也显现出几分少年气,眉眼染上些许艳色,远远瞧着,惑人心魄。
难道是吓傻了?宿云微站在暗处难得有些忧虑。
他笑了一阵,心中恐惧倒是散了不少。
于是又秉着反正都是死你还能拿我怎么办的理念,不怕死地开口说道:“尊主若不愿现身自然也可。只是我尚有一愿还未完成,若就此死去,心中颇有不甘。
不知尊主可否发善心,先让我了却此愿?”
“……说。”声音冷冽,凛若霜雪。来者是个女子。
他垂眸,于幽暗处看不清神情,声音却莫名有些哀伤:“能不能给我一管长箫?”
来者沉默片刻,并不多问。凭空浮现出一管白玉箫,三尺云纹坠绛缨。
他撑着墙壁缓缓站起身,伸手握住白玉箫,莹润通透,实是上品。
他笑了笑,向来者道了声谢。而后手指搭上箫孔,轻盈按压跳跃。唇齿间气息送出,箫声凄婉,诉尽离殇。
这支箫曲是世间唯一真正属于他的东西。他不想让它随着自己一起被忘却。
当初做鬼在冥界游荡时,鬼差曾问他还记得什么。他认认真真想了半晌,最后答道,他会吹箫,但只会一支曲调。
那一曲像是刻在记忆极深处的烙印,不断提醒着他有来处,又在曲终人散后,欺骗着他还有归途。
待一曲吹奏完,他缓慢睁开眼,释然一笑,一切尘埃落定。
他躬身双手奉上白玉箫,轻声道:“多谢尊主成全。而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一只手骤然取过白玉箫,宿云微不知何时俯身看向他,语气森然道:“你从哪学到的这支曲子?本君要听实话。”
他抬眼看向她,当机立断决定撒个谎。
第21章 挣扎 接第十七章
天旋地转,头痛欲裂。
顾屿瘫倒在地上,咬紧牙关,恨不得自己立刻找面墙一头撞死。偏偏痛楚愈是源源不断,他的意识愈是清楚。
如此这般,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到最后身体已然脱力,他的手瘫在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冲乌归喊道:“往水里跳,快!”
乌归感受到身后恶兽越来越近,原本手足无措,大脑一片空白。此刻听到了顾屿的话,竟又恢复了几分理智,迅速扑上前去,拉着顾屿一道滚入了湖中。
“扑通”一声,湖中溅起了大片水花。
岸边的恶兽倏忽睁开了眼,骇人兽瞳却是不见血色,黯淡无光,那是如银月色也照不透的灰败。
冷,好冷。冰寒刺骨,寒意辗转于身躯各处,让顾屿有了种自己今夜不是要痛死就是要冻死的错觉。
他呛了几口水,茫然地睁开了眼。入目是黑沉沉如同夜幕的湖水。
今夜天上有月亮,顾屿想,那湖中也会有月亮吗?他想问问乌归,开口却只有咕噜噜的一串水泡。
乌归拽着他拼命往上游,生怕这祖宗今夜真就栽在这里。
夜色中,湖水一波一波被推开,打碎了湖心皎白的圆月。顾屿的脑袋随着乌归的动作一浮一沉,痛楚渐渐湮灭。
到了湖心处,寒意渐深,顾屿在水中忽觉眼前有白光一闪而过,他努力睁眼去看,身体不自知地往下挣了挣。
乌归被他的动作搅得险些失了平衡,心中不免有些恼怒,又紧拽着他往上提了提。
顾屿却已于一片朦胧光晕中窥见了那湖心物什的轮廓,但此时又尚不便同乌归言明,只得先于自己默然思索了一番。一时间心中诸多揣测,纷至沓来。
许久,二人才重又靠了岸。乌归四仰八叉地瘫在地上,身上衣衫湿透,胸口起伏,喘息不止。
顾屿坐在一旁徒劳地拧着自己的衣服,水珠滴滴答答落下,又开始琢磨怎么再把人忽悠下水。
又等待了一阵,乌归勉勉强强坐了起来,面色苍白,显然已乏力至极。
顾屿默默观察了他一阵,揣着所剩不多的良心打消了方才的念头。
然而水还得下,东西还得查,虽然一时半刻凫水是学不会了,但不代表没有其他方法。
半刻后,乌归神色复杂地盯着眼前浑身上下贴满避水符纸的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顾屿对着湖面往脸上贴着长条符纸,仔细检查疏漏,没有感到丝毫不妥。
眼看这奇葩纸条人真准备就这样往水里跳,乌归万分诚恳道:“呃,咳,那个,顾公子,你这,就这么下水,是不是不太……呃,不太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