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伴在黎焱左边，让他走在靠里的一侧，黎焱喝了些酒却不妨碍他继续观察这个年轻人。刚才在化妆间门口他和自己的同伴打招呼的样子、对下属略微严肃的眼神，在黎焱眼里都是值得探究和深挖的，观察佐已经成了黎焱工作之余的一项小乐趣。

佐停下了脚步，左手虚虚挡了黎焱一下，而黎焱因为一直侧目看着身旁的人没有来得及刹车，他的西装后摆被人抓住迫使他停了下。佐的右手从黎焱身后抽了出来，食指压在自己的唇边示意黎焱不要出声，很快一阵刻意压低的争吵声音从另外一个方向传了过来。

佐快步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黎焱也跟了上去，两人躲在石柱的后面看到走廊靠近花园的一侧，隐秘的角落里站着两个男人。黎焱微微睁大了双眼，佐压低了声音问他：“认识？”

黎焱点了点头，是他曾经的实验助手大江，出发来H岛的前两天还在翠湖公馆附近的商超里偶遇过。

而大江对面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身量不高，穿着“××家政”统一的工作服，不过黎焱和佐离得有些远，看不清那个男人身上的字也只能通过大致的服装特征判断他是个保洁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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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焱走上前半步被佐拉住了，黎焱用眼神询问佐，佐则摇了摇头，隔着西装的袖子拉住黎焱的手腕就将他往宴会现场带。当黎焱踏进宴会现场的那一瞬间，他听到佐在他的耳畔快速说了一句：“您先路演，我去了解情况。”

说话间麦洁穿着她的小礼服小跑到黎焱的身边，带着轻微的喘息声向黎焱说道：“黎工，快准备上场了。”

黎焱被麦洁钳住了手，拉向宴会厅的小小舞台，黎焱回过头来看向门口，只来得及看到佐转身之后带起的一片衣袂，铁灰色的，与黎焱身上这套是同款。

等黎焱再看到青年的身影时，确切的说不是看到而是感受到。

爆炸发生得很突然，黎焱起先是怔愣，等卡米尔教授尖叫着冲向黎焱的时候，黎焱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还没有来得及对爆炸做出任何反应就被卡米尔教授推向了佐的怀抱。

佐搂住了黎焱，在教授竭力喊叫当中，黎焱清晰地听到了青年的叹息，他还没有清晰地辨别出叹息当中的词汇，耳边就只剩下风声以及水花声。落水的瞬间，连环爆炸的声响通过水流传进黎焱的耳朵里，闷闷的，并不真切……

黎焱睁开了眼睛，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一部分，他躺在皮质的沙发上，身上盖着毛毯，脚边那处是落地灯昏黄的暖光，照亮沙发这小小的一隅。

又做噩梦了，黎焱抬起了手压在自己的眼睛上，压着声喊了两句：“佑，佑。”随即闭上了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缓了缓。

低沉的男声再次上线，尽职尽责道：“我在，老板。”

“播报时间。”黎焱说道。

“现在是B市时间17点30分。”“佑”这一次难得没有拖泥带水地说些其他的，黎焱却有些不满意道：

“播报日期。”

低沉的男声再次响起，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有些空旷：“现在是2025年……”

“今天还是3月1日，别让佑在费电播报了吧。”佐的声音在黎焱的头顶上方响起，黎焱睁开了眼睛正好与青年对视。

青年护卫手里拿着可移动的控制平板，他微微蹲下了身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的居高临下，他将手中的平板放在单人沙发上，顺手又摸了摸黎焱的头，轻松而随意道：“您的头发翘起来了，”佐站起了身又对黎焱道：“晚餐已经备好，您可以起床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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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焱上楼刷了牙，又用冷水冲了把脸。初春时节的自来水还是有些凉的，黎焱抹了一把挂在下颌上的水珠，洗手台的镜子里倒映出黎焱的面庞。

黎焱的五官偏深邃像极了他那个做歌手的爸爸，琥珀色的瞳仁和冷白的肌肤让黎焱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的冷峻。他轻轻扯了一下嘴角，镜子里的“黎焱”也勾起了被冷水激的有些艳红的唇。黎焱拍了拍自己的脸，镜子里的“黎焱”也拍了拍自己的脸，琥珀色的瞳仁因为笃定而变得更加明亮起来。

吃过饭，黎焱被佐拉到了工作室。这里立着一块大白板，上面被两枚磁扣压着一张素描纸，上面是黎焱今天午后画的一件女式旗袍和一只女包。

当黎焱看到这张素描纸被压在白板上时就瞬间明白了佐是怎么发现他已经不是三天前那个黎焱的，他指着这张纸道：“这是麦洁峰会当天穿的礼服，还有李恒他们今天中午提到的包。”

佐点了点头，他今天在黎焱身后偷拍了这张画传给了兰切斯，很快就得到了对面夸张的颜表情以及三个硕大的惊叹号。也就在那一刻，佐证实了心中的疑问，打开了电视机调取中午黎焱看的午间新闻画面。

“那么我们就不要耽误时间，现在距离您说的3月3日晚21点还有50个小时，您可以把您这两天想到的事情告诉我，我会想办法给您一个交代。”穿着黑色作训服的青年，眼神真诚，姿态干练，像一个随时待命的侍卫忠诚守候在黎焱身侧，这样的认知让黎焱心口一暖。

“最让我在意的是大江，”黎焱想了想，去工作室的柜子里翻找了一下当年研究所的一次合照，指着上面一个年轻人对佐说道，“他全名叫江煜朗，我们曾经在会场外的走廊里见过他和一个保洁发生了争执。”

佐顺着黎焱指的方向看去，那个叫大江的年轻人身前坐着一个更为意气风发的人25岁的黎焱。彼时黎焱已经是国际上炙手可热的科研新星，手中握有两个重大项目的专利，收到了发小李恒的力邀便立刻动身回国，启动了属于他们自己的人工智能项目家电系统“佑”。

黎焱看着镜头拍摄下来的自己以及身后站着的年轻人，轻声说道：“当时实验室刚刚运转一年半，很多事情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大江，”他顿了一下，“确实帮了我很多，与制作工厂对接、市场调研等等，S市的夏天你也知道，外面四十多度的高温，这个年轻人没有说过一句苦或者累。”

“那他后来为什么会离开实验室。”佐发现黎焱的神色不太好，小心翼翼地问道。

黎焱苦笑了一下，“你还记得你为什么会成为我这个普通工程师的住家护卫么？”

佐摇了摇头，即使这事他是知道的，但在这一刻他选择了否认，只当他就是个接到任务不问缘由就上岗的普通护卫。

“大江家的背景有些复杂，我曾经举报过他偷窃实验数据，李恒怕他家的人对我打击报复，那件事之后没过多久，你就搬进了我家。”黎焱的视线放在虚空中的一角，透过时间的缝隙窥视当年的种种。

佐将黎焱手指下压着的照片拿了起来，抽了张纸擦去上面的浮灰郑重地将照片放在白板上用两枚磁扣固定住，随即又捻起了黑色的笔在照片的旁边写下大江的名字并且打了一个问号。等他完成之后转了身来看向黎焱，“好的，那他就算是我们的第一号嫌疑人。”

黎焱点了点头，看向白板，青年护卫的笔迹不算工整但笔力遒劲带着一点锋芒，似一把利剑为黎焱破开眼前滚滚的浓烟，火光映射在剑身上形成一道白茫茫的光线照耀进黎焱琥珀色的瞳仁中。

“那么对于保洁，先生您有什么印象么？”黑色的白板笔顺着“江煜朗”三个字滑向白板的另外一侧，留下一道墨色轨迹引导着黎焱回忆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黎焱摇摇头，“当时我们只是在宴会路演前几分钟路过走廊那处而已，他们两个人站得位置太隐蔽了，如果不是你，”黎焱停顿了一下，看着佐的眼睛换了一种表述方式道：“当时的你拦住我的话，约莫我当时就能知道他们为什么产生争执了。”

佐背对着黎焱一边听着一边在箭头旁写下了“保洁员”三个字，他没有转头只是说道：“事有轻重缓急，依据当时的情况来看，护送您去路演现场是更为重要的事情吧。”

青年的声音反射到白板上又折射进黎焱的耳朵，就像那天宴会现场门口的匆匆一别，青年护卫在黎焱耳畔留下的那句话，“您先路演，我去了解情况。”

情景相同，语气相似，如今黎焱面前的这个青年正在为时空那头青年的行为做注解，不论时间如何倒错，黎焱的躯壳里装着的是哪个时间轴上的灵魂，青年始终将护卫黎焱的安全摆在第一位，同时他也不希望黎焱误会了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即使是不同时间轴上的佐也不行。

【??作者有话说】

我们佐就是这样可靠、忠实的护卫（犬）?

第9章

中场休息，佐下了楼来到了厨房，打开冰箱。银灰色的掐丝面板上一个液晶屏亮了起来，上面显示着厨房冰箱各层的温度，时间等信息。佐瞥了一眼面板，20点15分，他合上冰箱的门，去橱柜的上层拿出药箱。

等佐将药和水果一起端上楼，黎焱正靠坐在工作室的窗户前愣神。

初二的这天，天空中看不见月亮，再加上这两天会有冷空气光顾这座城市，此刻的天空是烟灰蓝，深蓝色里混杂着些灰蒙蒙的感觉。

佐脚步轻盈没有发出什么声响，黎焱刚好从回忆当中抽离了出来转过了身，就看到青年站在他的身后，他的脸上有些被发现的局促，有些不太自然地走到黎焱身边将药和水果放在工作台上。

这会工作台上已经没有之前那般整洁，散乱地放着一些A4纸，上面被黎焱涂涂画画了很多内容，都是之前两人讨论出来的东西，佐下楼前让黎焱想一想两人在H岛那阵子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