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句殷姑姑似懂非懂,可最后一句却在她心中产生了极大的触动,眼眶不自主红了红:“是,公子。”
贺重锦又吐了一口血出来,紧接着再次陷入了昏迷,就像是被榨干了生气一般,李院判的汤药喝不少,却始终没有一点痊愈的起色。
贺府。
尽管梅园里的人把紧了风声,但到底都让张妈妈捕风捉影,打听到了一二。
张妈妈回到贺夫人的房中,面上喜色难掩,在贺夫人的耳边道:“夫人,贺重锦快不成了!”
仿佛拨云见日,贺夫人常年以来积压在心中的郁结顿时解开:“你说的可是真的?!”
张妈妈道:“夫人,千真万确绝对错!”
“可知为何?”
“听说,是与那江缨和了离。”
贺夫人闻言,冷冷笑了笑:“倒是个情种,他占了天儿的位子这么多年了,终于不再碍我的眼了。”
很快,贺重锦病重的消息就从贺夫人的口中传到了贺尚书的耳朵里,又传到了窦三娘的耳朵里。
他们每时每刻都盼着贺重锦这个外人早点去死,现如今终于要死了,自然心中畅快,坐等他归西。
*
自从休书被来富吃了以后,江缨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去贺府找贺重锦重写一封休书。
后来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去了汴阳城,结果半路腿不听自己使唤,朝着自家糕点铺子走了过去。
张掌柜一家早就把江家的糕点学得滚瓜烂熟,即便江缨不在也能把铺子经营的红火。
江缨好不容易从排队的人群之中挤进了屋,张夫人见江缨回来了,立马喜笑颜开:“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最近铺子赚了不少,我正想去贺府一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呢。”
张松仰着脑袋,扯了扯江缨的衣袖,天真地问:“姐姐,大哥哥呢大哥哥呢?他上一次说要给我带蝈蝈。”
她神色僵了一瞬,笑着摸了摸张松的头:“大哥哥最近生了病,不会来了,等过几日我去给你找蝈蝈。”
孩子没那般多的想法,猜不出江缨说得谎话,张松点了点脑袋,应了一声好:“好。”
“张姨。”江缨对张夫人道,“以后,我会与你们一起来卖糕点,钱家如今最红火的就是胭脂的生意,等筹够了钱,我们就开一间胭脂铺子,从钱家的要害下手。”
“好。”得知要开胭脂铺子,张夫人又欣慰又高兴,“这个主意好,小姐你放心,我与我家老张定然会帮江家的。”
江缨在糕点铺子里忙了一下午,来买糕点的人逐渐稀少,她才闲了下来。
方才忙的时候还好,闲暇的时候,她竟然下意识地道:“夫君,你晚膳想吃什么?”
屋中空荡荡的,张掌柜一家出去买菜了,没有人回应江缨,她反应了好一会儿,这才恍然梦醒。
夫君?哪里还有什么夫君?她不是早已经下定决心与贺重锦和离了吗?
窗沿立着一只麻雀,而后又落了一只,并排盯着屋中的江缨半晌。
几乎是突然之间,她神情突然扭曲,抬起胳膊怒然将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烛台的蜡烛断成两节,碗打碎了,算盘的算珠噼里啪啦地滚落一地。
麻雀惊得扑腾翅膀飞走了,只留下片片羽毛落下来。
“为什么我还会想起他?”她朝着地上的狼藉怒道,“贺重锦,你害苦了我,还有什么资格来爱我?!我该恨你,我应该去恨你!”
话音刚落,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人都要出事了,你发什么疯?”
江缨闻声看去,李浊清一身束腰黄衫,迈步进来。
“李浊清?”
“江缨,虽然我不知道你与贺兄为什么和离,但是他病得厉害,快要下黄泉了,你是救与不救。”
下黄泉?
尽管他们已经准备和离,贺重锦的事情与自己再无关系,可鬼使神差地,江缨开口问他:“贺重锦怎么了?什么下黄泉?”
“他得了心病。”李浊清闷闷道,“我本来还想劝贺兄,大不了给他一拳,结果都没有用,他明摆着就是抱着死志。”
江缨低下头,沉默无声。
“江缨。”李浊清急切道,“贺兄快死了!现在只有你能救他!”
“救?”她可笑地看着李浊清,“我与他就像是一面镜子,破镜难圆。”
贺重锦,我对你就那般重要吗?重要到甚至可以去死?
如果那十年,她没有受了那么多委屈,哪怕......哪怕安然寂寞的独守空房,也不至于会落得那般绝望,甚至一度想要去死。
不过可笑的是,回到江家的每一次自杀,都是他放弃自己的性命去救她。
今天夜里下了一场暴风雪,梅园之中的红梅在这场狂风骤雪之中被尽数摧残。
“公子!”
殷姑姑焦急的声音从屋中传来,贺重锦松开捂着口鼻的手,鲜血顺着指缝中流了出来。
那是他离开江家小院时候就开始发作的,一夜一夜无法安眠,尤其写完那一封休书后,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干了般,时不时就吐血。
殷姑姑懂一些医术的,她给贺重锦把过脉,又把李院判请来给贺重锦把脉,两个人都看不出贺重锦身体上的原因。
李院判说,这是心病,心病也只要心药才能医。
塌上的贺重锦听到这话,自嘲般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