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问她?:“你恨我吗?”
否则贺羡棠这样温和的?、最喜欢与人为善的?人,怎么独独在他面前?,刀枪不入地展露锋芒。沈澈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发烧后的?不适忽然一下?子涌起来,整个人昏昏沉沉,胸腔里像坠着?铅块,带他坠落深渊。
“谈不上。”贺羡棠能感受到他讲话时扑过来的?温热鼻息,摸了下?他额头,确实很?烫,有些疑惑,“烧糊涂了吗?问这些话……”
什么爱啊恨啊,对沈澈来说,应该像幼儿?园小孩玩过家家一样幼稚。
贺羡棠目光没闪没避,就那样坦荡大方地回望,向?他展示自己?的?决绝。可一瞬间好像发现沈澈眼底有水光漾开,仅一眨眼,水波又消失不见了,乌黑的?睫毛下?,不知掩着?什么浓雾般化?不开的?情绪。
沈澈很?轻地去摸她?脸颊,害怕他面前?这个人会在瞬间如泡影般消失。他觉得贺羡棠像一片飘在半空中抓不住的?羽毛,落不进任何人掌心。
语气也一样轻,不敢惊扰。
“好绝情啊,Cecilia。”
人们说恨海情天,恨海也是情天【1】,贺羡棠不恨他也不爱他,只是对他这个人彻底无感,所以才?会认为他一次次的?出现,都是一种打扰。
沈澈无力地垂下?手,忽然很?疲倦。
贺羡棠想说你以前对我也是这样的,可这话讲出来,总显得太哀怨,好似她仍念念不忘,仍耿耿于怀一样,抿下?唇没说话。
沈澈揉了下?太阳穴:“贺舒的账我算清楚以后会让Tina发给你。你走吧,太晚了,早些回去休息。楼下岛台上有束向?日葵,是为你准备的?,喜欢的?话可以带走。”
一次匆忙的?到访,两人达成一些共识。
贺羡棠经过客厅,忍不住向岛台看了一眼,她?来时步履匆匆,没注意到那里放着一束包好的向日葵,品相极佳,花盘饱满,叶片微微蜷曲,是热烈耀目的?颜色。
厨娘刚煲好一盅汤端出来,顺着?她?的?视线望,立刻便放下?汤拿起花,递给贺羡棠:“是先生让人准备的?,说要?送给您。”
贺羡棠摸着?细长的?花瓣:“今晚准备的?吗?”
厨娘说:“每天都备一束。”
贺羡棠一点?头,接过花走了。
书房落地窗前?,沈澈点?一支烟,看她?的?车开出别墅,湿漉漉的?地面上反着?橘黄的?灯光,绵密的?雨丝落下?,那点?光破碎不堪,轮胎碾过,车身倒影一晃就不见了。太平山上重归宁静。
他抽烟抽的?猛,又在病中,忍不住呛咳,微微躬着?肩膀,总是想到那句“你我之间有恩义吗”,他其?实根本没办法?怪贺羡棠,总是他有错在先,已经伤透她?心。
沈澈忽然昧过味来,那些年贺羡棠是不是一直如他此刻这般呢?一直反复伤心,反复绝望,直到对这样的?感受麻木。
回家后贺羡棠把向?日葵插进梅瓶,还是摆在矮柜上,旁边是Mia让人每日送的?鲜花,今天是一束芍药,点?缀宫灯百合和铁线莲。
贺羡棠盘腿坐在地毯上,看了很?久,像是一种?脱敏训练。相比婚姻存续期间,沈澈进步很?多?,但他对她?的?这点?好其?实微不足道,连Mia也不如。
不多?时Mia推开她?家的?门,托着?已经晕死过去的?贺舒,丢到沙发上,双手叉腰:“不说句话就走了呢?我给她?弄回来费大力气了,你知道你妹多?难搞吗?”
贺羡棠“啊”了声:“我把她?忘了。”
忘了人在酒吧里喝醉是需要?弄回家的?了。
Mia无语。
她?比了个数:“你妹今天在酒吧请客花了这个数。”
贺羡棠点?头:“是败家了点?。”
Mia说:“花我的?!”
贺羡棠笑眯眯地打趣她?:“让贺少川给你啊,他才?不在乎这点?钱呢,还要?多?给你倒贴一点?。你让他上交工资卡。”
Mia哼了两声。
贺羡棠捏住贺舒鼻子,贺舒喘不过气,忽然扑腾两下?胳膊坐起来,张嘴就喊:“我都这么惨了,你还欺负我!”
“你惨还是我惨?”贺羡棠气不打一处来,“我替你给那姓沈的?还了多?少钱你知道吗?!年纪轻轻还学会炒期货了,下?一步是不是要?去创业啊?家业迟早让你败光!”
贺舒说:“大佬买条项链就要?这个钱!我交点?学费怎么了?”
“没怎么!”贺羡棠训她?,“你自己?交啊,怎么还让别人交?”
能让一家中小企业起死回生的?现金流,贺羡棠都不知道她?怎么敢跟沈澈开这个口。
贺舒撅着?嘴说:“我又没有你有钱,我的?钱是要?拿来买衣服包包首饰鞋子的?。”
她?还在上学,不在美国也不在欧洲,就在香港,父母眼皮子底下?,林樾又不娇养小孩,除了给她?物业宝石这些不能立刻变现的?财产外,零花钱还算比较有限。
贺羡棠说:“我上学的?时候也一样!”
贺舒不敢说话了,低着?头玩指甲,玩了一会儿?很?委屈地掉眼泪。
Mia打圆场:“哎呀别哭嘛,孩子花点?小钱,你别这么凶。”
贺舒找到支持者?,又敢张嘴了:“你就是因为我找姐夫要?钱才?不高兴的?。”
贺羡棠叹气:“他不是你姐夫,你尽快把这个称呼改过来,以后出去也不要?这样叫他。”
贺舒抱着?Mia,鼻涕眼泪都往她?身上擦:“Mia姐你看,她?就是因为这个才?朝我发火的?,我是城门失火被殃及的?鱼!”
贺舒比Mia小很?多?,在Mia眼里她?就跟小孩儿?似的?,好玩。她?摸摸贺舒的?小脸蛋,逗她?:“妹妹仔好有文化?哦,还知道这么多?成语呢!”
贺舒挺直腰背:“我是大学生!”
贺羡棠冷哼了声:“好骄傲啊,大学生。”
贺舒又缩回去了:“我都失恋了,你就别骂我了。求你了家姐。”
贺羡棠不理解:“有什么好伤心的?。渣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