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林鹿溪独自在客厅用早餐时,五个高大的身影,却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闯了进来。

他们步履蹒跚,每走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他们身上都缠绕着白色的绷带,绷带下还隐隐渗出着血迹。

曾经意气风发的五个男人,此刻脸上写满了痛苦和悔恨。

林鹿溪这才知道,他们主动领了整整一夜的家法。

在管家和佣人震惊的目光中,五个男人竟“噗通”一声,齐刷刷地跪在了林鹿溪面前。

脾气最为直率火爆的程屿风率先抬起头,声音嘶哑,带着深深的懊悔,“大小姐,昨天我们五个在祠堂想了一夜。是我们狼心狗肺,对不起林家的养育栽培之恩,更对不起你!”

他艰难地喘 息了一下,继续道:“曾经林伯父收养我们,让我们保护你长大,我们也是真心实意的。可是......段星野他总说我们五个大男人围着一个女人转,像什么样子?说我们活得没有骨气,像一群等着被挑选的玩意儿......”

程屿风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苦涩,“渐渐地,我们就被他那些话同化了,觉得当你的童养夫是件很丢脸的事......”

“够了。”林鹿溪放下手中的银勺,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冷冽,“如果我没记错,当初林家收养你们时,是问过你们自己意愿的。你们点了头,签了字,林家才给了你们优渥的生活和一流的资源。还有......”

林鹿溪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在我十八岁成年礼那天,我就明确跟父亲说过,解除你们童养夫的身份,还你们自由。是你们自己,一个不落地跑来求我父亲,说愿意等到我二十岁生日,亲耳听到我说不会选你们任何一人为夫,才会离开林家。这些话,你们难道都忘了?”

13

五个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羞愧得无地自容。

林鹿溪每一句话都像鞭子,抽在他们的灵魂上。

“对不起......”

“大小姐,真的对不起......”

五人低着头,声音哽咽,异口同声地道出了迟来的忏悔。

林鹿溪缓缓摇头,眼神没有半分动摇,“我不接受。”

她的声音平静而有力,“你们带来的伤害,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抹平的。”

五个男人闻言跪在那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最终,程屿风代表大家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林鹿溪,带着一种赎罪般的决绝,“大小姐,我们明白。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林家的大恩,我们的亏欠,此生难报。以后......但凡大小姐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无论刀山火海,我们五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完,他挣扎着站起了起身,其他四人也强忍着伤痛,准备离开。

然而一直沉默跪在最后面的沈书昀却没有动。

等其他四人相互搀扶着离开后,他才缓缓抬起头。

不同于其他人纯粹的悔恨,沈书昀的目光中交织着浓烈的哀伤,痛苦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深情。

他死死地盯着林鹿溪,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林鹿溪见此微微蹙眉。

“大小姐......”沈书昀终于开口了,只是声音沙哑得厉害,“我和他们不一样。”

“我是真的喜欢你。”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

林鹿溪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喜欢我?沈书昀,你不是觉得哄我很烦,把我当成一个大麻烦吗?这话,我可是亲耳在医院走廊听你说的。”

沈书昀身体猛地一颤,脸色更加灰败,“我就知道,那天你听见了。但是......”他急切地辩解道:“我是骗那群傻子的,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个麻烦,从来都没有!”

顶着林鹿溪全然不信的冷漠眼神,沈书昀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痛得他几乎窒息。

他艰难地继续剖白道:“我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可是你的眼里从来都只有段星野!哪怕我只是作为你的备选,还有另外四个人在和我竞争。我害怕我竞争不过他们,所以......”

说到这,沈书昀的声音充满了苦涩和自嘲,“所以当他们被段星野影响,开始觉得当童养夫丢人,开始疏远你的时候,我鬼迷心窍了。”

“我想着,他们越不想娶你,我的机会才越大。于是我才顺着他们的意思,也跟着冷落你,说了那些混账话,做了那些混账事。我以为只要他们彻底出局,你总会看到我的......”

他痛苦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悔恨,“可是我错了!大错特错!我忽略了这样做对你造成的伤害有多深,也亲手把你推得更远。对不起,大小姐,真的对不起......”

沈书昀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可林鹿溪看着他,眼神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疏离:“沈书昀,这样的爱,太畸形,也太自私,我承受不起。”

14

沈书昀浑身一震,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

良久,他才缓缓抬头,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踉跄着站了起来。

然后,他面向林鹿溪,如同当年那个初入林家那样,对她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

这动作牵扯到身上的伤口,沈书昀痛得冷汗涔涔,却依旧挺直了背脊。

他深深地凝视着林鹿溪,声音低沉而坚定,“大小姐,无论你相信与否,我沈书昀在此立誓:从今往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盾。我将永远守护在你目之所及或不及之处。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完,他不再看林鹿溪的反应,忍着剧痛,转身,一步一步消失在走廊尽头。

五个童养夫的离开,如同石子投入深潭,只在林鹿溪心中激起一丝微澜,便迅速归于平静。

那些曾经纠缠不清的过往,仿佛真的随着他们的离去而被彻底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