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1)

是打磨金属片时留下的,新伤叠着旧伤,在昏暗里像一条条蚯蚓,难看极了。

“妈,我们到家了。”她轻声开口,却又突然哽咽。

之后的几日, 她将破旧的院子修整了一番,勉强能住人后,姜怀枝挑着一篮纽扣出门。

她去了乡里的市集,蓝布巾铺在地上,把那些打磨光滑的牛角扣、绣着细花的布扣一一摆开。

可刚放下担子,三个歪戴帽子的男人就围了上来,其中一个伸手就去抓篮子。

“这玩意儿看着还行,给哥几个拿回去玩玩。”

她伸手想去抢,却被男人一把推开,踉跄着撞在身后的货摊上。

“住手。”

一声清冽的男声传来,那几个地痞回头,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门打开,走下来个穿中山装的男人。

“林、林先生?”其中一个地痞认出了他,脸上的横肉顿时松垮下来,“您怎么在这儿?”

男人没理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木簪,又拾起滚落的几颗纽扣,这才抬眼看向姜怀枝:“这是你做的?”

她点点头,手背在衣襟上蹭了蹭,想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却没敢动。

“做工很细。”他把纽扣放回篮子里,语调温和,“我在镇上开了家洋行,正缺些别致的小物件当赠品,有兴趣和我做个生意吗?”

姜怀枝愣住了。

洋行她听说过,是城里来的大人物才开得起的。

“我……”她张了张嘴,之前在城里的那些回忆再次涌上心头,嗓子不禁有些发紧,“我做的都是些粗东西……”

“我倒是觉得很漂亮。”男人笑了笑,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放在她的摊子上,“明天上午到西街的林记洋行找我,带些样品,我叫林靳辞。"

地痞们早溜得没影了。

姜怀枝捏着那张硬纸卡片,上面的黑字印得工工整整,和她之前在商城里见到的大户人家的名片一样。

第二天一早,她挑了个最大的木盒子,把最好的几个样式都装进去。

走到西街口,看见那栋青砖小楼时,脚步却顿住了。

门楣上挂着“林记洋行”的牌匾,两个穿制服的守卫站在门口,目光扫过来,带着审视的意味。

她在街角徘徊了半晌,正想转身回去,身后却传来林靳辞的声音:“姜小姐?”

他站在洋行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份报纸。

晨光落在他肩头,把中山装的线条勾勒得很清晰。

“进来吧。”他侧身让她过去,“我让伙计备了茶。”

第十二章

姜怀枝还是走了进去,如今的他除了做这些纽扣什么都不会,而这次的单子如果做成了,她之后便不用再那样辛苦摆摊了。

林靳辞让她把盒子里的纽扣倒在办公桌上。他拿起颗铜扣,对着光看了看:“这个怎么卖?”

“两分钱一个。”她踌躇着报了个最低价。

“我要五百个,各样式都来些。”他放下铜扣,从抽屉里拿出个账本,“每天送一次货,月结。”

姜怀枝瞪大了眼。

五百个,能顶她半个月的开支了。

“不过有个条件。”他抬眼看她,“我要你在纽扣上刻个林字,很小的那种,不仔细看看不出来,毕竟作为我们林家的赠品,总得有些独一无二,不是吗?”

她点头:“我记下了。”

从洋行出来时,日头已经升到头顶,她攥着预支的工钱,手心全是汗。

路过布店,看见一匹月白色的细布,忽然想起母亲生前总说,想做件这样的衣裳。

回到家,她找出藏在炕洞里的工具包,把刻刀磨得锋利,油灯下,她捏着枚牛角扣,小心翼翼地在边缘刻下个极小的"林"字。

刻刀太尖,手一抖,在指腹上划开道口子,血珠立刻涌了出来,滴在扣面上,晕开一小团红。

她把手指放进嘴里吮了吮,犹豫了一瞬,将这个扣面直接扔掉,重新换了个新的。

接连送了整整一年的货,姜怀枝已经彻底摸清了洋行的规矩。

林靳辞不常在,偶尔遇见,会问她几句纽扣的样式,有时还会给她些碎布头、边角料,都是洋行里用剩下的,却比她能买到的好上十倍。

村里的风言风语他似乎也听见过,但他从不问她的过往,甚至在他出面后,那些流言渐渐在村子里止住了。

这天她刚把货卸在柜台,就听见里间传来争吵声。

是林靳辞的声音,比平时冷了几分:“父亲的意思我清楚,但这洋行是我自己的事。”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哼了声:“放着好好的少爷不当,跑到这穷地方守着个破铺子,你让林家的脸往哪搁?”

她抱着空篮子想悄悄退出去,却被林靳辞叫住:“姜小姐。”

她停下脚步,看见个穿着华服的老者从里间出来,目光落到她的身上,神色难辨。

“就是她?”老者撇了撇嘴,“一个乡下丫头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我看你是被迷昏了头。”

林靳辞走到她身边,拿起柜台上的一枚布扣:“她的手艺比城里那些工厂做的强,况且因为这批纽扣的缘故,这一年洋行的生意比往年好了不少不是么?您要是没别的事,我让司机送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