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1)

墙壁一块很厚的橡木挡板,无声地滑开了。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将书架上的笔记和抽屉里的文件抽出来翻看。最近期的一份记录是晚秋时失踪的两个研究员留下的,并且里面没有提到河里奇怪的鱼类。他们在这里呆过两天,期间检查了周边的森林。除了全国如一的严寒之外,帕斯维山谷看起来一切正常,他们写到,只不过此地的飞禽走兽全部消失了。他们将会继续往北,在山谷中部与南下的另一支队伍会合。再之后,记录在十月底的某一天忽然中断了。

他们遇到了什么?

他向前翻,直到抽出几页看起来有些眼熟的稿纸。翻开的时候他的心脏猝不及防地被狠狠扯了一下扉页上的落款正是艾列特·斯浦路斯先生。

上一次来到这里时,他作为学徒还没有资格打开这堵墙。但现在不一样了。因为双手发抖,他几乎拿不住那几张薄纸,只好将它摆在方桌上,借着灯光继续翻看。

这是由他的老师七年前同他经过这里时留下的记录。除了粗略写到对塔兰姆人旧帝国‘窃取’古炼金术上的几个新观点之外,斯浦路斯先生只在日志里提到自己将会和学生北上去往赫克港。

然而就在隔了一天之后,他写到维克多公爵的特使再一次找到了他。再一次。

他感到喘不过气来,只得用手肘撑在桌上,抱住头。老师早就知道公爵的目的了,却把他的学生举荐去了皇宫。

这里面一定有合理的解释。或许是老师太担心他的安全,希望他不要被卷进那场战争里……或许是老师认为他的学生站在帝国这一边,皇帝的身边,要比追随叛党安全得多……

“这里真暗。”另一个声音说。

他啪地将纸页反扣在桌上。

第9章 第9章无月之夜(一)

维洛好奇地四下张望这个没有窗户的房间。她发现卢卡呆立在桌边,像一头受了过大惊吓的鹿。他的脸色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下也很灰白。

“对不起,我吓着你了?”她觉得有趣。走上来的时候她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他低下头去,显得有些恼怒,“没有。”

“也好冷。”她补充道,“而且壁炉在二楼,并没有被点起来。”

“我想起些更重要的事。”他答道,很快地把几页纸塞进怀里,转身又从嵌入墙壁的书架抽下来一卷地图,在桌子中间铺开,呼地吹掉上面的灰烬。

于是维洛踏上最后几级台阶,凑过去和他一起研究地图。

“咱们现在在哪儿?”

卢卡点了点左下角的几小片方块。“这里是我们所在的位置。”接着手指掠过中间的几座山和大片森林,朝右上方一划,“那里是我们的目的地。”

她踮起脚,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距离。道路从林子里穿过,通向东北方。山谷正中偏东二十几旧里的一处煤矿旁依附着另一个小村庄。

“明天晚上咱们可以在这附近休息。”她说。

对这个提议卢卡没有反对,只是又喃喃地说了些关于“中段调查”和“钱载危险”之类的东西(至少在她听来是这样)。与此同时她拼读着用一行小字标注的村庄名字帕斯维,与山谷同名想起路上人们谈起这里时总带着惶惶不安的神色,说那儿的人们被诅咒了。当地的司祭也对此忌讳得很。

直到卢卡卷起地图在她肩上敲了两下,维洛才发现自己走神了。

“我们可以带走这个吗?”她接过那卷地图。

“这已经是复制品了。原件好好地保存在海上的荒岩塔,离这儿有上千里。虽然我记得路,不过保险起见……”他顿了顿,又一耸肩,“下去吧,我饿了。”然后他转身用手指分别点了一下分列于墙壁两端的镜面上。那堵黑色的橡木挡板合起来,重新拼出一面光滑完整的圆镜,中间一丝裂缝也没有。

他们回到二楼。这里被划分出一间看起来很舒适的客厅,还有两间独立的卧室。但卧室里太冷了。她指了指壁炉前铺着的毛皮地毯,还有一张深绿色的布沙发,慷慨地让自己的同伴先选。

“我得离火源近一点儿。”卢卡毫不犹豫地直接往地上盘腿坐了下去,把堆在一旁的木柴往壁炉里堆。

维洛习惯性准备掏出燧石来生火,但是卢卡拦住了她,伸手取过壁炉上边一只黄铜的小盒子。

“是什么法术把戏吗?”她睁大眼睛凑近过去瞧。

“别急,看着。”

卢卡打开那只金属盒,拣出一根紫色的火柴擦着了。但他没有用手捂着火种小心地伸进木柴下边把它点着,而是随手把那微小的光点朝里一甩。维洛腾地站起身,却只能徒劳地看着那支可怜的小木棍掉进柴堆中不见了。

“难道你连一点常识也没有吗?!”她不敢置信地指着壁炉质问。

紫色的火焰忽地蹿了起来。幸好她反应及时收回了手,否则火苗就要舔到她的手指头了。她还在惊魂未定,那丛颜色怪异的火却已经恢复正常的颜色,重归温顺低伏的样子。

“一个魔火的小把戏。”魔法师看起来很满意她的反应,把黄铜盒子放回自己口袋里去了。

维洛瞪着他,又瞥了一眼他的口袋。卢卡感受到了那束目光,受了莫大冤屈似地摊开手。

“别这么看着我,好吗?我带来的那一盒被小威金斯偷走了,而且观测所里的物资是公用的否则你可吃不到这些东西。”

他指了指桌上摆放着的,她从一楼的储物间里取出来的一小部分食物:烤熟了用纸袋包裹的野鸡,新鲜得流油;一瓶火|药酒,以及一块奶酪和一小罐蜂蜜。

“噢,”维洛挠了挠头,“可我不是三一学会的人。”

“我会记在你欠我的饭钱上。”卢卡抽出他的匕首来,咔嚓一声划开纸袋,把野鸡分成两半,又切了一条鸡腿递给她。

维洛轻轻皱了皱眉。魔法师的匕首是这样用的么?她总觉得曾经听说过某个粗心大意的魔法师因为摆错了匕首的方向,结果把自己的半边身体变成了树的故事,其他人找不出还原的办法,不得不把他木头的那一半雕刻出半个人的形状来。到了春天他还得修剪自己的枝条。

但至少眼下他们两人中间谁也没有头顶冒出树枝的迹象。她道了谢,接过那只肥嫩的鸡腿慢慢啃起来。在陌生地方做客的时候大概得表现得礼貌一点儿。

她把持得还算不错,虽然属于她的那一半眨眼间就只剩下了骨架。

“我刚才就想问来着,”她举着最后一块骨头,“这些吃的是什么时候运进来的?这里不像最近有人来过。”

“最近的确没人来过。”卢卡慢条斯理地切下一片鸡胸脯肉放进嘴里嚼着,眼睛仍然望着壁炉,“至少是半年前最后一批人留下的。”

维洛停止了咀嚼,差点噎着,忍不住咳嗽起来。

“别担心,就跟十分钟前刚放进去一样新鲜。那两只桶里的时间只有在被盖子打开的时候才会流动。不过要小心,别把你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落在里边了,尤其是脑袋。”他用严肃得可怕的口气警告道。

她咧了咧嘴就好像她的脑袋会擅自决定跳进去似的。然而仔细想了想,她还是不禁有点儿毛骨悚然,于是悄悄放下了吃剩的野鸡骨头,缩回沙发上去了。

吃完晚饭之后他们面对着壁炉陷入了沉默。这栋建筑里没有窗户,她只能猜测现在已经过了日落的时间。卢卡从怀里掏出那几页稿纸摊开在腿上,一直埋头其中。

维洛盯着那道消瘦的背影,忽然间产生了无法克制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