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1 / 1)

抄本中记载,神人救过一头幼时被猎户射伤脸骨的雪鹿,并与其在传闻中的萯山生活了许久。

雪鹿受神力温养,修得人形,但因原身的脸骨断裂,所以它的化形其实非常丑陋,歪七八扭的,令人一眼?生惧,去往人间?玩耍时,更是遭到了打骂。

于是它苦心钻研了一门画皮术,遮盖住原本的面容。

最开始,雪鹿只会用?将死之人的脸来?盖住自?个?畸形的面容,可?后?来?又觉得死人的脸太过灰白惨淡,而且不过多久就会长出尸斑,让它显得更为丑陋,于是它就起?了杀活人取皮的念头,所幸被天柱所阻止。

天柱以为雪鹿既然为祂所养育,祂也应当担起?责任,心觉自?己只需履行职责守在此间?,无需面目,于是就把自?己脸换给了雪鹿,让雪鹿不再受面容所困,重新回到正途。

雪鹿一开始确实如天柱所愿,安稳修行,刻苦至极,甚至越发向往仙途,也越发喜欢端出架子,把自?己当作了能救世的神子。

于是有一日,它在人间?游走,遇到了一种妖兽。那妖兽幼年时躯干俏似成?人,本相却蓝面獠牙,还好仿人言,时常被凡人误以为是邪祟,被驱逐残害。当时它联想到自?身的境遇,心生怜悯,就把画皮术传授了出去。不承想那妖兽贪得无厌,一举杀了许多凡人。

而这笔账被彻底算在了雪鹿头上,它不仅修行受阻,且还遭到了一重天雷轰打,要不是有天柱为它挡下大半雷劫,让它只损伤了喉咙和修为,它恐怕就要迎来?灰飞烟灭的下场了。

天柱清楚,若那妖兽恶行不断,那天雷还会再来?,因不忍心看雪鹿就此消殒,于是用?神力驱逐并惩戒妖兽,救下受伤的凡人,并在一片深嵌入大地的古渊里种下韫竜地莲,想以此为被杀的凡子蕴养神魂。

然而那会邪神痴行方泯灭,神界为保安全,将天幕闭锁,以至于留在人间?的天柱彻底失去与澄心池的联系,神力不再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就这么过了百载,祂终于神力不济,陷入长眠,化为无头石像,与山体相融,成?了传闻中的天地骨,用?遗留的神力守护此地。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有看过那抄本。”

桑里有些纳闷地望向金多宝,不明白他为什么非得要把这故事给口述出来?,费口舌不说,引得跟在他们身边的几?人面上皆流露出不满。

“你这是胡编乱造的抄本?什么雪鹿,什么妖兽,谁写的,胡说八道,这样妄自?编排神灵,也不怕遭报应,我们这哪有古楼藏这样的邪书……”儒生气愤道。

金多宝立即笑呵呵地顺着话哄了几?句,轻掌了几?下眼?说自?己乱看杂书,样子滑稽得反倒把儒生给逗乐了,心底那点生气顿时消失无踪。

见状,他正想继续多套出些话,迎面却走来?了一位方脸宽耳,年已六七十的男人。

那男人被年轻的侍女搀扶着,立于姜府的大门前,一见儒生就喜笑颜开道:“世侄,怎上这来?了?”

儒生闻言拱了拱手,唤道:“姜伯父。”

不等?他直起?身,他身后?随行的人便先一步上前,与姜老爷耳语着把高台上发生的事给交代清楚。

姜老爷脸色一变,即刻对门外的车夫喊了声“改去天地骨”,便疾步往外走去,却又在经过儒生时,把步子缓了下来?:“这两人,不知世侄有何打算?”

“长灵使也没具体交代……不如我们去偏厅等?您回来??他们应当和那罪徒是没关系的,远来?是客,就这么没根没据地一直把人捆着也不好。”儒生道。

姜老爷闻言往金多宝的方向望去,神色一时间?多了几?分嫌弃,可?望向他身后?的桑里时,藏在褶子里的双眼?又忽然一亮,脸笑得皱成?一朵花,爽快地应道:“行吧,那世侄便和他们一同歇一歇,晚上等?我处理完那边的事,就留下一块吃个?便饭。”

儒生应当是没少?出入这姜府,对于个?中布局很?是熟悉,用?不着下人去带,就兀自?拐到偏厅去,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劝道:“其实你们虽然是外乡的,但只要用?心够诚,也能得实沈上神恩赐……”

又极其和善地交代说,这城里邻里关系向来?极好,且都是讲道理的,只要他们两人好好待着,不作乱,等?神使处置完罪徒,就会把他们给放了。

邻里关系好得一脸兴奋地围看富户草菅人命?金多宝心道。

他这番心谤腹非并未在脸上显露半分,反倒腆着一脸的笑意,打断道:“说起?来?,聊了这么久,还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我没说过吗?”儒生歪了歪头,认真答道:“免尊,敝姓莫,名子钦,字沉晦。”

金多宝一愣:“啥?”

那儒生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莫子钦。”

他见金多宝神色微变,理了理衣襟,让自?己的衣冠不至于过分凌乱,傻乎乎地再问:“是我的名字有何不妥吗?”

灵犀误(上) 灵犀误(上)

金多宝才和莫子占撇清过关系, 现?在总不能说一句:好有缘,你这名跟我一朋友还挺像的。

他打了个呵呵,夸张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沉晦兄的名字真好听!让我如听仙乐耳暂明[1], 所以才愣了下, 别见怪。”

莫子钦是个经得起夸的, 不带谦虚地摸了摸后脑勺,嘿嘿地傻笑起来,真就?顺着话道:“我这名和字是我姑母给我取的, ‘钦’这‘敬’也?,是望我日?后能德才兼备,为人所敬, 至于‘沉晦’二字则是‘不张扬、不炫耀’, 默默而行,勿要因名利而失心, 正好与那‘钦’字互补……”

“确实是好名字, 不过让姑母取名字, 倒是少见。”金多宝应和道。

“是啊,姑母是顶好顶好的人, 我父亲很敬重?她,哪怕会引人口舌, 也?还是坚持让她为家里?的小辈取名字,说她取的怎么都要比自个强, 可惜后来……”说着,莫子钦又兀自伤心了起来,但很快又摇了摇头,打起了精神:“不过没关系, 他们很快都会回来的。”

“很快回来?”金多宝皱了皱眉,但还是没有细究下去。

他四下打量了一转,椅子还未坐热,就?“咻”的一下起身,脸色为难地朝一旁的管事问道:“那个……人有三急,不知贵府的茅房在何处?”

等他折返回偏厅,就?多了两个粗壮的家丁,一左一右地架着他的胳膊,语气不善道:“这家伙鬼鬼祟祟在府中乱逛,还逛到?后院去了,差点就?进?了少爷屋。”

“嘿,我这不是不认识路么。”

金多宝脸皮比城墙还厚,不仅不带心虚,还一本正经地对家丁拱了拱手,道:“还得多谢两位兄弟带我回来。”

不知是不是金多宝的吹捧让莫子钦认定了他们是好人,见状连忙上前调和,好说歹说让家丁先把人给放了,又一个劲地保证有他在这出不了乱子。

金多宝相?当配合地重?新坐定,但嘴上还是不安生?,对桑里?道:“这很奇怪,他们说那少爷屋没人。”

说着,声音压得极低:“但是有张皮!”

那张皮仅有细微的绒毛,表面?异常平滑,色泽苍白又略带黄褐,偶尔会有几个鼓包。唯独疑似手腕的地方,呈现?半透的红润质感,鲜活得能隐约看见其下血线。

整块皮的边缘既有参差不齐的切口,又有断断续续的缝合线,叫人看一眼?就?忍不住竖起鸡皮疙瘩。

“先前不是说,那姜少爷害了病才不得已用人偶代替他成亲的吗?都到?这个份上了,不好生?养在屋里?,反倒搁了张皮在床上,是不是有点太……”

还没说完,桑里?打断道:“你为何非要和我说这一通?”

金多宝不知怎的忽然发起了憷:“没,没什么,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多宝,就?别管那个十方神宗的了,”桑里?神色阴冷,“反正都觉得我们和他是不认识的,怎么着都连累不到?我们。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就?回灵宝急,或者说,我们就?一直待在这里??就?我们两个……”

金多宝谨慎地瞄了眼?往他们方向走?来的莫子钦,神色间多了几分怒色,低声对桑里?道:“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当初不就?是你提议帮着人来找地莲的吗?现?在人被抓了,你怎么能半路把人给扔下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