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专攻术阵,对妖类和医道?的了解实在有限,眼下十七还未彻底醒来,即便宣心说它已无性命之?忧,但他还是得多留些?时日,以防变故。
“还要麻烦你自?个去寻吗?我?替你安排。”金多宝义气道?。
回头见莫子占完全没有要跟上的意思?,浑然一身疏远意,只好无奈地?补充:“星玄仙尊救过我?的命,你让我?放着他唯一的徒弟病恹恹地?到处乱跑,良心过不去,不过去。”
听此,莫子占才动了步子。
师尊一天天的,怎么救这么多人。他腹诽道?。
行商的地?方,自?然少不了歇脚的客栈。只不过来往灵宝集的大都是修士,所以此处的客栈也与凡间不尽相同。
哪怕同样是设在正厅的歌舞台,其间搔首弄姿的,也换成了一只半修人形的狐狸。绒长的狐尾扫摆出阵阵勾人的甜香,令莫子占本能?地?厌恶。
甚至客栈的店主?还是只猫妖,一见莫子占手里的十七,瞳孔一竖,差点按捺不住,上演一出饿“虎”扑食。
面?对莫子占探询的视线,金多宝“呵呵”地?笑说:“你出入得少,不知道?。这跟妖打交道?,大部分时候可比跟人来得安全,尤其……”
他压低声?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此处并无天雷。”
天道?最是公正,莫子占既起毒誓,如果所说有假,哪还有闲心在这与金多宝扯掰。当然,再公正也仅分对错,真话里头是否缺斤少两,那就不得而知了。
“唉,人长得出尘就是容易招惹晦气事?。”
出尘么?莫子占抚了抚脸,眼眸微眯,指甲不由自?主?地?嵌入皮肉中?,低声?喃喃:“所以我?讨厌极了……这副身躯。”
宗门?外头的人喜欢谣传,他能?乞得星玄仙尊垂青,是多亏一张好皮相;而宗门?里头的人喜欢夸说,他能?得星玄仙尊青睐,是因为仙骨卓绝。
可属于“莫子占”的皮相与仙骨,和强行寄生在其内的魂灵又有何?关系?
没有半分关系。
所以更加招他厌恶。
“怎么还讨厌上了?下三滥找上门?也不是你的错啊。”
金多宝领着莫子占上楼,和尚念经般嘴上功夫不带停:“要知道,别说是长成你这样,很多人要是能长得端正些许,都得感谢上苍咯,就比如说我?。”
莫子占回道:“若我猜得不错,金掌柜您本来就很端正。”
金多宝一噎,尬笑了两声?:“嘿,忘了,都忘了。”
他停在厢房门?外,眼珠子左右一转,最后还是将憋了一路的疑问给倒了出来:“说起来,你方才拿出来的剑,是星玄仙尊的愚思?吧,你怎么用上了?可是……”
旁人可能?瞧不出门?道?,但早些?时候,莫子占说想备谢师礼,私下请教过金多宝关于愚思?的事?,所以他对这柄剑还是有几分认识的。
其他灵宝都好说,星玄仙尊不可能?吝啬到故意设下连自?家?徒儿都解不开的禁制。
可作为本命法器,其灵力脱胎于骨血,除非是强行毁去他在其内的痕迹,将其废为一柄普通桃木剑;或者拥有与他相同的神魂印记,否则哪怕是星玄仙尊自?己应允,旁人也是无法驱使愚思?的。
而能?沾染上某人的神魂印记,按理说仅有两种可能?:一是动用邪法吞占那人神魂;二是那人曾深入对方的紫府,将气息融于其识海。
再怎么着,金多宝也不认为莫子占有能?力去侵吞星玄仙尊的神魂。那就只能?是后者……可纵使师徒关系再好,也不能?发展到神魂相交的地?步吧,那不是乱套了吗?
神魂不比旁物,稍有不慎,就可能?搭上双方毕生的修为,乃至今生往世。能?行此事?的。向来仅有定下生死契、互相极为信任的恩爱道?侣,且即便是道?侣,愿意为对方敞开识海的,也是极少数。
金多宝打了个颤,觉得自?己能?往这方面?想真是有够龌龊的,简直就是在亵渎已故的星玄仙尊。
“不知道?呢,”莫子占神色不变,依旧是那副体面?模样,逐客令下得利落,“多谢金掌柜的照拂,我?累了,先请回吧。”
“……行吧,你先歇息,有事?回头再说。”
终归是他们师徒二人的私事?,莫子占不愿意答,金多宝也就收起探究的心思?,带上了门?转身离去。
等房门?彻底合上,莫子占才腰肢一软,直接栽进床榻内。
强忍下的撕痛感在他放松的瞬间突破了全部屏障,遍布他全身上下,让他的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最后只能?蜷缩着,自?顾自?地?输送起些?许并无大用的安心感。
魔气总是隔三差五地?发作,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习惯了。
可这回钱琩下手太狠,且他还不自?量力地?折损灵力去为十七疗伤,哪怕及时处理过伤口,也还是难受得紧。
以往看见他这么难受,许听澜都会上前来为他施下星官图阵,会守在他床边,静静地?陪着他……可现?在,却什么都没有。
万针扎刺的辣疼,强烈且分明,让莫子占几乎要目不能?视,耳不能?听,人像是从水里捞上来般,好不容易独自?忍过了一轮,稍微清醒了些?许,就察觉到手边有了动静。
冷汗挂在眼睫上,凝成细碎的水珠,随他轻颤着睁眼,滴落在底下的被褥中?。
昏迷了将近一日的十七总算苏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原地?绕了个圈,最后瞄准莫子占的方向,一鼓作气地?向前撞来。
可能?它以为这回还会像以往那样撞不开禁制,所以这一撞用足了力气。
不承想,莫子占居然发起了慈悲,即使五感在伤痛下被钝化了许多,也还是瞧准十七临近水球边缘的时机,指节一勾,松开了禁制。
于是没收住动作的傻鱼,直冲入床榻的另一侧,表演了一出以头抢地?。
“噗。”莫子占不留情面?地?笑了一声?。
鱼够傻的好处就是不记仇。十七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又立即自?发地?依偎入莫子占摊放在榻上的掌心,完全不在意这人就是害它脑袋疼的罪魁祸首,抵在他近在咫尺的额头前,腹鳍扫过他腕上的脉搏,轻盈得犹如羽翼,带出阵阵痒意。
没水裹着,难受的分明是它自?己。
“笨蛋,自?讨苦吃。”莫子占唇角勾了勾,无情地?评价道?。
他心念微动,另一手抬起,指尖轻颤着抚在十七的背鳍上,刚想画下结「灵宠契」的符咒,却又在下一刻把手放下,揽抱住自?己。
既然已经给它取名了,就算是结缘,没必要再绑死一个血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