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舟再度轻叩起扶手?,脆响合着的莫子占的心跳,令他无端心慌。
良久,才?听见一声回答:“皆因你。”
莫子占愕然抬头。
“其一,星玄说?因他疏忽,险些害弟子丧命,合该领罚。”
弟子丧命……莫子占几乎一下就?想起他当?初站在藏岁小筑外枯站的那一夜。
他哑声轻念:“这等?小事……”
莫子占对那时?的记忆很是模糊,只记得许听澜早已与他致歉,只知道凡人于仙人而?言不过蝼蚁,一点儿小小的疏忽,压根不至于让许听澜因他去往周公池受罚,天?道果?然是不公平的。
所以当?年许听澜收他为入室弟子后,是因此才?七日不见踪影?后来闻讯来牙山城时?,也是因此才?一身氤氲水汽?他还当?师尊是因为不情愿收了个徒弟,生了恼,才?对他无甚关心的。
莫子占心下微热。
那师尊第二回受罚,可是在将他收作亲传弟子前?
当?时?在长廊,确实能感觉师尊身上有水汽,可是什么样的事,能值得罚禁十数日?
莫子占仔细挑拣着,然而?记忆里许听澜对他一直很细致体?贴。顶多是……经?常布置下的课业有点多,还干涉他看?话本。
这点事也太过微不足道了。
“至于其二……”
莫子占在心中暗自从一数到了九十九,就?在耐心几欲耗尽之?际,代舟的声音才?重新响起,落下的却是一句:“不可说?。”
又是不可说?!
莫子占低下头,将满腔的怨怼藏于眼底。
他不能再莽撞失态了,代舟不想告诉他的事,他再如何丑态百出,都是撬不出来的,不要在这方面费无用功。
“启明你的罚可再缓几日,好生歇息,周公池不比其他,切莫因此而?反倒伤及根本。”
代舟摆了摆手?,下了逐客令:“回去吧。”
语罢,紫薇殿内陷入沉静,莫子占甚至不曾躬身,就?转身往外走去。等?到外头的咒锁再度落下,代舟垂眸,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其实这一句“不可说?”,并非她所说?。
即便身为同出一门的师姐弟,但她与星玄总说?不上有多相熟,她也看?不透这位师弟的心思。
百年来,星玄主?动来找代舟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半都是为了宗门事务,好尽自己作为仙尊该尽的责任。而?在这方面,星玄一直做得很好,好得让她即使想挑,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所以那两?次请罚,都让她感到很是惊喜。
那是道昌一千三百年正月,那会在凡间,应当?是寒冬未消,春意初显的时?节。
“宗主?。”星玄循规蹈矩地躬身,师徒二人的动作完全一致,唯有称谓与话语略有不同。
他神色平澜无波道:“近些时?日,我总因一事而?辗转。”
代舟抬眸:“是为何事?”
在她印象里,师弟为人应当?是最为通透的。能想明白任何道理,善恶在他心中也自有尺量,为人平淡,处事果?决,怎会有事让他给纠结上?
星玄没直截了当?地回答她的问题,只犹如闲话家常般,自顾自道:“因此我花了许多时?日去厘清自身的一言一行,发觉我总会不自觉沉溺于窗内赏冬,观雪中寒梅,故前来请罚。”
代舟听得云里雾里,面露不悦:“你看?那能有什么意思,而?且看?就?看?了,有什么好罚的,许久不见,你倒是学会消遣人了。”
许听澜:“并非消遣。”
代舟:“那你倒说?清楚,为何请罚。”
许听澜回道:“不可说?。”
这还不叫消遣?代舟看?着他这温吞的样子就?发恼。心想他不说?,自己也没办法逼他开口,于是厌烦地摆摆手?,挥下了铜钱局。
反正除非是被抓了个现成,否则确实不是非得事事禀明给宗主?,铜钱局能沟通施术者?神魂,以因果?判罚,纵使许听澜不说?自己为何请罚,也能由天?道给出公正的裁决。
然而?铜钱局的判罚,却要比代舟想象中要重上太多。
局中所现,为……逐出十方神宗。
天龙祈(上) 天龙祈(上)……
许听澜垂眸看?向那?铜钱局, 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
也不知是觉得这样的结果?很?是好笑,还?是觉得他当?真被逐出十方神宗也无?甚所谓,甚至说,他在觉着, 被逐出门其实是件好事。
无?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代舟所能接受的。
“不行!绝对不行! 这是你想出来的新把?戏?你终于耐不住想离开了?”
代舟双手抓着木榻的把?手, 激动得似乎是想要仰身而起,然而她的双腿似是被什?么所捆缚,只能徒劳地撑着, 双眸死死瞪向前,咬牙道?:“许听澜,你休想。”
她乐意看?星玄做出点无?足轻重的蠢事, 但绝对不能造成这种结果?。
代舟似是想到了什?么, 质问?道?:“我知道?了,你这一次是不是又是因为你那?个徒弟?”
许听澜不答。
“你不说话也没用, 我知道?就是他, 你看?重他, 看?重过头了,你想继续陪他玩那?师徒游戏, 是不是?”代舟面色阴沉,“他让你动摇了?你舍不得他了?父亲说得对, 你果?然不该和任何人扯上关?系的,当?初我就不该心?软听衔青的, 我该一早处置了他的,省得你惦……”
“宗主慎言。”许听澜冷冷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