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占虽然对温以凡完全不感兴趣，但也还是有从代飞迭他们这些小辈口中听说，当年太蔟仙君也是盛名难当的全能天才?。

虽不及莫子占在「阵方」、「术方」上钻研得那般深刻，但能像少年的星玄仙尊那样，每一方都能学?得飞快，各种门道都有所涉猎，博闻强识，这才?引得宗内弟子都会挤破脑袋去听他讲学?。

莫子占没有正?儿八经地听过太蔟仙君讲学?，所以没办法给出个确切的评价，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家伙肯定是一根寒毛都比不上许听澜。

心里这么想，嘴上肯定不能这么说。莫子占笑了笑，道：“您少年天才?声名远扬，谁能不认识呢？”

温以凡显然被他的话?所取悦到了，语气没有那么冷硬，别?着脸沉声道：“鸟择良木而栖，我眼下还未正?式拜师，有什么不可以来的。”

“哦？照您所言，春来仙尊实非良木咯？”莫子占状若直率道。

温以凡变了脸色：“我可没这么说！”

话?是这么说，但莫子占看出来了，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温以凡打小自命不凡，当初成功被许家纳为书童，他就?自作主张，改了生父替他取的土名字，和主家介绍说自己名字为“以凡”，望以凡人之躯体入圣。

事实上他也确实极具天资，被顾相如领着入了十方神宗以后，他成了日日能得人夸奖与艳羡的玄修翘楚，极其顺利地通过宗门大考，并让宗主起?了收徒的心思。

然而他发现，他们的宗主春来仙尊，实际在修行?上是个庸才?，完全不及宗门里另一位仙尊。

所以，趁着正?式的收徒仪式还没开始，他去找了星玄仙尊。

可正?如他所说，星玄仙尊不愿与人结缘，拒绝得干脆了断，没有留任何情面，后来甚至还弄了那个怎么看都是在故意刁难人的镜天阵，就?是为了把所有人给挡在小筑外。

哪怕是在象中，温以凡显然对莫子占也还是没有什么好?感，更不愿与他聊太多，警告了一句，不要乱说话?，便自个甩袖离开了。

莫子占也没有拦，此间假象以温以凡自身?为底，目的是想将顾相如彻底困死?在此间，哪怕自身?没具体意识，温以凡也不会让他这样一个横插进来的魂魄独自游荡太久，他只需要守株待兔就?可以了。

这么想着，莫子占仰头望向石阶上的藏岁小筑。

既然他可以看见百年前的温以凡，是不是也能看见百年前的许听澜？

莫子占瞬间就?有点兴奋起?来了。他连忙迈步奔了上去。

然而令他可惜的是，温以凡设的此象并没有令莫子占为之眼前一亮的改动，仅仅是一道常见的活象。

作为核心的温以凡没有给自身?留生路，灵力集中用于泯灭出口，所以并没有分出精力来以自身?的记忆捏出来的人影。

和不周城里竺以所设的一样，唯有被象所纳入的魂灵，才?能在象中显现身?影。

甚至象里所能展现出来的景象，也仅限于温以凡见过的。

温以凡也从来没有真正?踏足过藏岁小筑，顶多是站在结界外头，从外往里头瞧上几眼，所以莫子占兴奋地跑上去，只能看见和现今区别?不大的藏岁小筑院子，那些房门拉开，也只会呈现出一片黢黑。

若是能进到许听澜构建的假象就?好?了。

不过这个想法莫子占刚出现，就?被他自己?给摁死?了。

构象是为做杀器，核心与被困的神魂是天然的死?敌，哪怕设象最初故意留下生门，最后也必定会伤害到其中一方。

若要保全他安然离开，那师尊必定会受到程度难定的伤害，若是不保全……莫子占很清楚，师尊连他被刮一下脖子都要生闷气，不可能为了自身?安全，而不顾惜他。

所以这事是不可行?的，至少在他想出两全策之前绝对是不可行?的。

莫子占在院子转了一圈，一边观察着此间的星相，一边在脑中玩起?了找不同。

等他分别?找出了亭子一开始并没有挂长?纱，小筑四处没有点香，作为装饰的山石少了几颗等。才?听见外头传来了声响。

和他所料相差无几，又是温以凡来了。

不过和方才?的有所不同，这会儿莫子占看见的温以凡，明显是已?经是成了国师时?的模样了，一头白发，眼下的胎记也变成了简要的星图，举手投足间，尽是上位者的油腻劲。

温以凡站在石阶下，抬头看着藏岁小筑结界内的莫子占，眼里尽是森然。

莫子占隔了一阵才?想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

当时?他因为师尊出门没带上他而心情不好?，加上也不喜欢别?人总想着进藏岁小筑里来，所以他其实没有多仔细应付温以凡，只是客套地与对方说了家师外出这事。

但眼下不同，莫子占发现温以凡说来找星玄仙尊，但语气很是漫不经心，更像是随口编出来的措辞，反倒一直在打量他。

是带着明显审视意味的打量。

莫子占想起?来，当初许听澜外出，是因为西?地出现了大量小妖同时?魔化的异象，所以皇城那边的特地传消息回宗门，说此事颇为棘手，请求星玄仙尊前去。

且不说西?边发生的事，怎么会由?皇城传消息回来，且莫子占记得，那会儿许听澜前脚刚走，温以凡后脚就?回来宗门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所以温以凡是故意挑着许听澜离开时?来的，他压根不想和许听澜打上照面。

也是，体内竟然有无霾的魂魄，他是疯了才?敢在许听澜面前晃荡。

他其实是来看莫子占的。

到底是假象，和正?儿八经的回忆不同，眼下这个温以凡，并没有像当初那样和莫子占虚情假意地一番客套，而是咬牙道：“星玄师叔收的徒弟居然是你，怎么会是你？”

既然一切都乱了套，莫子占也没必要和温以凡装。

他耸了耸肩，没觉得自己?有哪里担不起?这身?份的，反问道：“怎么就?不能是我？”

“他明明说过的，他只是不想与人结缘罢了，为何出尔反尔？”温以凡磨着后槽牙，喃喃自语道。

他眼珠子转了好?几下，像是在试图想通些什么，过了一会，他抬头望向莫子占，并没有掩饰其眼里对莫子占的不屑，讥讽道：“我知?道了，他们一开始说你的模样好?看，现在看来，果然是张好?皮相。”

温以凡其实本来已?经接受了自己?被星玄仙尊所拒这事了。

既然大家都不可以，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当星玄仙尊真如其所言，只是不愿与人结缘罢了，并不是他自身?不够格。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后来星玄仙尊又能收这个人为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