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一声低低的“亢”,一条巨龙霎时将他全身包绕住,硕大的龙爪横在他面前,仿佛即刻就能将他给彻底碾碎。
哪怕愚思对于“许听澜”动作有所限制,哪怕有十七在旁帮忙,莫子占的境界差得还是太远了,好在这位“许听澜”终归只?是皮囊,暂且无神?魂所在,无法如本尊一般使?出术阵,不然他早就命丧黄泉了。
莲潭之?下已然有五人痛苦地倒下,像是一道道催命符,催着莫子占要强忍腰侧的疼痛站定?起身,继续趁势追击。
许听澜确实?十分了解莫子占的剑路,可?莫子占又何?尝不了解许听澜的?
比如他知道,许听澜的感官其实?算不得灵敏,且下手总是慎重,施术后都会?有个短暂的停顿,尸傀会?继承肉身的记忆,自然也存续了这一习惯。但?这停顿实?在太短,差了毫厘,他所面临的就会?是绝境。
亢金龙未给“许听澜”带来太多威慑与阻碍,在绝对强悍的修为面前,不仅可?以将脚下的星阵视若无物,且这么一只?骇人巨兽也像一张薄纸,不过一指的功夫就被撕得七零八落。
也是就着这一时机,莫子占神?色一凝,猛攻向前,剑法凌厉无匹。
可?惜他还是没能抓住这一停顿,或者说抓住了也没用。生前能将诸位魔君打?得抱头鼠窜的星玄仙尊又岂是他这三脚猫功夫能解决的?
“许听澜”似乎早预料到莫子占会有这么一着,衣摆翩飞,落下一片云雾,闪避得恰到好处,剑气只?堪堪划破了他的衣袖,在他手臂上落下一道黑痕。而后便俯身向前,指法又一下敲在莫子占膝盖处。看似轻触,可?落到莫子占身上却是全身筋骨碎裂的疼,让其连维持站定?的姿势都能说得上一句勉强。
莫子占整个人往后跌去,最后只?来得及捞住还想替他出头的小鱼,并令身后心月狐也龇牙咧嘴地朝“许听澜”扑了过去。
可?施术者已是强弩末,神?主又能显现出多少神威?看上去气势汹汹的大狐狸被“许听澜”一手挥散,只余下半空中的微末星点,表明它曾经存在。
是我想太多了,我果然是打?不过师尊的。
莫子占死死地将十七压到身后,不让它再冲上前送死,自个尝试着从地上爬起,但?膝盖和腰侧的伤口让他稍微一动腿脚,就疼出一额头的冷汗来。
其实?打?不过也好。
莫子占心想。
败了,但?也尽力了,就只?能怪他修行有亏,而不是师尊教养不当。
“许听澜”向莫子占缓步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倒在地上的这人,双眸全无情绪可?言。
“弟子认输了。”莫子占迎着他的视线,释然笑道。
许听澜行事?总会?有种老头子般的刻板,总让人觉得他不只?活了三百年,而且应是块成千上万年的老顽石。教起徒弟来从不放水,教导「剑方」时,更是会?直接将莫子占撅翻在地。
但?他也很懂得“见好就收”,纵然修为比莫子占要高上许多,也只?会?赢一招,给自家?徒弟营造出一种自己不过与他仅差了一线,只?要再努力努力,就能追赶上的错觉,让莫子占一赶便是数年之?久,而后才品出不对劲来。
于是莫子占有一回就耍起脾气撂担子不干了。
“弟子认输了!”
他横七竖八在地上,仰头看着就会?站定?到他面前一副不染尘埃的超凡样,平静得好像只?是随手一比画,就给人干倒了,心里噌噌来气。
也难怪万衔青与许听澜比剑输了一次,就耿耿于怀数百年。
许听澜:“再来。”
当时的莫子占在地上打?了个滚,理不直但?气很壮叫嚷道,“不来了!”
许听澜垂眸望向“大”字形霸占着地面的徒弟,温声问道:“可?是哪里伤到了?”
“没有……”被这么一问,莫子占的气瞬间不壮了,哼唧道,“就是,就是觉得有点太累了,还有点挫败,别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感觉光是想和师尊你拉近一点距离,都是不可?能的。”
“不会?的,日子还长,你天资极好,总有一日会?追上我。”许听澜会?向莫子占伸出手,让他可?以搭在那?带着暖意的手心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莫子占摇晃着脑袋,话说得很是泄气:“这数算得不对,师尊本就比我年长许多,日日修习也不见懈怠,境界一直有提升,我再怎么在后追赶,也不可?能追得上的。”
甚至可?能不等他追上,星玄仙尊就已经先一步得道飞升了。
对于他的胡言乱语,许听澜总是回答得耐心,认真?道:“不,等再过一段时日,我便会?停下来等你。”
原来是这么个等法吗?莫子占恍然。
此时的“许听澜”也向他伸出手,只?不过这一次并不是要温柔地将他扶起来,而是直接并起双指,朝他的命门敲来。
莲潭之?下所藏的二?十三人已然全部?倒下,阵法彻底被开启了,莫子占认命地合起眼。
可?痛楚却并未如料想中到来,他反倒感受到了一股极其熟悉的气息。
他迷茫地睁开眼,只?见“许听澜”的指尖硬生生停在他的心口处,像是被什么给勒着。由于抗拒得太过厉害,皮肉渐渐显出红纹,一路向上攀爬到那?并无神?采的右眼内,并且还渐有继续蔓延的态势。
是血誓。
莫子占愕然,他可?从来没有听过尸傀也会?被血誓所束缚,也无法想象有谁能逼许听澜立下誓言。
没有谁能做到,除非是许听澜他自己。
为什么要这么做?誓言的内容又是什么?果然师尊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对不对?
无数荒谬的猜想在莫子占心底掠过,可?眼下的状况并不容许他思考太多。他拼尽力气一个打?挺,忍着身上撕裂内脏的疼,将“许听澜”撞倒在地整个人压了上来。
已然断裂开的“连理枝”晃着残段,轻敲在跟前那?净白的额锁骨上。他单手握着愚思,满含杀意地抵在“许听澜”心口上,另一手却无比缱绻地抚向这人的脸侧,触感与他在窥春洞时触及到的一样,唯有冰凉。
他双手紧握愚思,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凝滞,木制的剑尖抵在“许听澜”胸前,本该就此结束掉这一切,可?即便他没有血誓的束缚,他还是没办法刺下去。
他做不到。
莫子占还是把自己想得太厉害了,什么决心,什么教诲,都是虚谈。他就是这么一个自私又懦弱的人,哪怕许听澜给他再多的退让,他还是赢不了。
就在愚思将要脱手的那?一刻,他们身边的场景扭变了起来。
说是扭变,但?其实?景致与方才也大差不差,只?不过此间莲潭变得一片黢黑,再看不见水底的人影,地莲枯萎得稍微一捏就会?化为粉末,以及渊内多了好些人,和魔。
妖皮阵引出的“象”一共有两重,一重“假”,一重“实?”。
假象为竺以所构建,而实?象则是由帝鸠亲自裂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