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瑾安选择走捷径,毕竟因果是不讲证据的,只讲感觉,他一个个砍过去,看砍到谁心里高兴,那肯定?是凶手没错了。

于是薛瑾安的机脑和人脑就一起动了起来,前者?负责演算动手的路线和成功率,后者?负责观察人类的表情看出其中端倪。

首先是嫌疑值最低的太皇太后,被陆秉烛和苏嬷嬷牢牢护在身后,完全?看不到表情,陆秉烛的武力值太?高,还会丢暗器,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胜率为0。

薛瑾安切断这条线,转而看向嫔妃们。

机脑:有御林军,但?不多;有突袭的线路,但?成功率不高……作战计划暂时保留。

而与此同时,被匕首架着?脖子不敢不从的太?医,只能伸手去摸贞妃的脉搏,答案却是显而易见的。

太?医抖着?手头都不敢抬,欲哭无泪地道?,“这、这……娘娘已经归天,微臣实在”

“不可能!”四皇子立刻丢了手里的匕首扑过去查看。

胡院正登时眼疾手快地将匕首踢远,把倒霉的同行?拉起来推到身后,自己?站到了四皇子跟前。

四皇子没空关注他们的小动作,他的手摸到贞妃的皮肤,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癫狂地道?,“死人的手是冷的,母妃手还是热的,她一定?还活着?!你们有什么?绝技赶紧用出来,快啊!”

胡院正叹了口气,“贞妃娘娘已经去了,便是赔上?整个太?医院的命,也是救不回来的,娘娘若是看到您如此,定?然魂魄不宁……四殿下,让娘娘就此安息吧。”

“我不要她安息!我要我母妃,母妃,不要走,玹儿求您不要走,玹儿听话?,好好读书,再也、再也不会偷懒了,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害怕,我好害怕母妃”四皇子趴在贞妃尸体上?崩溃地号啕大哭。

四皇子撕心裂肺的嚎哭在安静的大殿中回荡,妃嫔们表情各异,眼底暗含着?震惊。

她们震惊于薛瑾安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也震惊于贞妃就这么?轻易地死了,震惊过后脸上?被其他纷杂的表情取代,薛瑾安经验不足的人脑分辨不出来,直接让机脑录入之后摆烂了。

而妃嫔中唯有容贵妃,震惊之后是指着?贞妃的尸体畅快的疯狂大笑,“哈哈哈哈楚文琬啊楚文琬,你算计得再多,不还是死在本宫前面,这就是你的命!哈哈哈哈哈”

她癫狂的笑戛然而止,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后的李鹤春死死捂回肚子里,皇帝冰冷的视线扫过来,很快便收了回去。

要不说这么?多太?监,怎么?偏偏就是李鹤春这么?一个老东西?成了太?监总管呢,凭得就是这份能提前预判到皇帝心思?并大胆做出行?动的眼色和魄力。

皇帝高站玉阶之上?,遥遥望着?贞妃倒地的地方,微微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就松开了。

原本贞妃和容贵妃他就只打算留下一个,其实从性情上?来看的话?,贞妃性情孤冷,是非常难以被动摇的人;而习惯做小伏低攀附媚上?的容贵妃则相对识时务,是更好控制的那个。

然而容贵妃豢养蛊虫之事触及了太?皇太?后的逆鳞,从时间上?论,璋儿之死与她无关,然十皇子暴毙夭折却必然与她脱不了干系,真正让皇帝也偏向留下贞妃的,是因萧姝居然还对小五下手!

那蛊虫之凶狠见者?无不心悸,萧姝却在小五身上?一用数年,对亲子都没有半点怜悯,手段太?过狠辣;而贞妃的话?中纵然有所隐瞒谎报,但?十皇子死于蛊虫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为子复仇也为实,她的种种发言也能坐实她的受害者?身份,留下她不会引起太?多警觉。再且有小四在,想来贞妃会愿意吐露真相,交代她背后的利益牵扯。

却不想宝宁如此心急,也还真有如此能力,在御林军的层层阻拦下,都能将贞妃毙命,让他不得不更换选择。

萧姝本身并不是个糟糕的选择,相反,她这般自私自利之人,面临死亡危机,定?然能吐露的东西?更多。

只是太?皇太?后本来就不待见容贵妃,如今蛊虫之祸殃及三位皇子,是必不可能留下她的性命了,皇帝也答应了太?皇太?后会处置凶手,他至多也只能留萧姝一日半日的时间。

薛瑾安破坏了皇帝的计划,当着?他的面杀了贞妃,皇帝生?气吗?确实是生?气的,但?他素来是个比起情绪会更计较得失利益的人,比起死去的贞妃,他的关注点更多在薛瑾安身上?。

之前李鹤春回禀过,陆秉烛说宝宁根骨绝佳是习武的好苗子,若是现在开始修习内力打磨筋骨,不出五年便能踏入高手的门?槛,十年问鼎江湖也不是什么?不可能之事。

当时皇帝并没有太?在意,毕竟再是厉害的高手,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的肉体凡胎,也怕刀枪剑戟千军万马。然而如今再一看,尚且没有内力的薛瑾安都能在数人包围中取贞妃性命,若是他日学成武功,岂不就能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

如此百年难遇良将之才,定?能为他开疆拓土立不世奇功!已经展望了遥远的未来宏图霸业的皇帝立刻压下了心中的不满,看向薛瑾安的眼神难掩欣喜。

薛瑾安此时也在看皇帝,不过完全?没有接受到对方给出的情绪,相反还以为自己?惦记他脑袋的事情被发现了。

不过薛瑾安也并不紧张,皇帝是他刚才看过的所有人中,除容贵妃外唯一锁定?了仇恨的,只不过皇帝身边御林军太?多,围得那叫一个密不透风,不管从哪里哪条线路出发都会被御林军拖住,确实没有可乘之机。

薛瑾安遗憾地缓缓收回了视线。

没事,还有九年时间,九年是原主的寿命终点,在九年内他必杀之,报仇和夺嫡,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两人思?绪繁多,却实则只过去不过一息,四皇子还趴在贞妃身上?呜咽,容贵妃的嘴也刚被李鹤春捂上?不久。

事情到了此时,也该有所定?论了。

“罪人萧姝听旨!”

李鹤春放开了被捂得快喘不上?来气的容贵妃,退至身后跪下。

皇帝沉声道?:“萧氏悖逆枉上?,是为不孝不忠;构陷妃嫔,是为不悌不义?;以邪术残害皇嗣,是为不仁……事情败露后口出狂言毫无悔过之心,是为不廉!如此不孝不悌不忠不仁不义?,寡廉少耻为母不慈之人,实在不堪为天下命妇表率!即日起褫夺封号,废其贵妃之位,打入冷宫,待罪证整理成册,即刻发落!”

“周玉婷犯错是幽禁昭阳宫,我犯错便是打入冷宫?我萧姝入宫十二载竟然比不过一个死人呵哈哈哈哈”容贵妃半伏地面,被汉白玉砖映射的光刺得头晕目眩,她却狂笑不止,凌乱繁复而色彩夺目的宫装下,肩膀耸动,她仰头望着?皇帝的方向,眼中光影细碎却没有半点落下。

“我不仁不义??我寡廉鲜耻?我为母不慈?可这宫中又有谁是好人?谁的手段不下作?谁不为周玉婷之死拍手称快!这背后推波助澜者?数不胜数,我不过是个棋子罢了!哈哈哈哈哈!”容贵妃从地上?爬起来,神色癫狂,她伸手一一指过众妃嫔,最后落在皇帝身上?,“陛下,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啊,因为你手中的权利,因为你背后那把龙椅!”

容贵妃浑身都颤抖起来,她第一次没有想哭就哭,而是在笑,却笑得悲戚而凄婉,“我也曾有父母疼爱,我也曾是怜惜蝼蚁之命的娇小姐,可从我入京开始,一切都变了。”

“我明知道?舅舅是因我长得这张脸才留我住在宁国府,见表哥待我不错,便急匆匆认我为义?女,为表哥娶妻纳妾;我明知道?你是因我这张脸而宠爱我,眼神明明望着?我里面却从来没有我,就连这个封号都是可笑的容字!”她抚摸着?自己?的脸,似乎陷入到自己?的思?绪中去,念念叨叨地述说起来。

“我明知道?如此,可却有那么?一刻以为你们也曾真心待我!可都没有,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我的孩子,宁国公却说像极那个早夭的薛玦,而你竟然也给他取名为觉!我好恨!我看着?这个孩子,我看着?他的脸,我只要一看见他便想起你们施加给我的屈辱,我想要掐死他不行?,会留下痕迹,会被发现,不可以。”

“他出生?在九月,已经入秋,于是我总是在夜里起来掀开他的被子,打开窗户,任凉风吹过他的身体,他果然开始反反复复地生?病,他的生?气越来越弱,哭声越来越小……可是他好好的活了下来,他在龙床滚了几遭就又好了!”

“我动了恻隐之心,我以为这是命,我以为有这个孩子我至少能抓住些什么?,我以为至少我这张脸是无可替代的,可那年周玉婷入宫了,两年无子封嫔,孩子一出生?便被取字宝宁,如此殊荣呵哈哈,我成了一个笑话?。”

皇帝惊愕不已:“仅仅如此,你便杀了小十嫁祸珍妃?”

“杀十皇子?嫁祸珍妃?”萧姝嗤笑着?摇了摇头,“你以为我恨她?嫉妒她?我没有,我只觉得她可怜。”

“宁国府不会让皇后之位落入其他人的手中,一旦我失宠,就会有其他的表小姐、宁国公义?女进?宫取代我……”萧姝为了复宠固宠,便用不知哪里来的蛊虫开始给五皇子下药,让他出现心疾之症,成功生?下了四公主和九皇子。

九皇子的出生?是一个转折点,这个孩子长得和她并不相像,却能得到皇帝的几分宠爱,彼时皇帝正欲大封六宫,珍妃要为后的消息甚嚣尘上?,萧姝的野心逐渐膨胀,让她不能再放任珍妃坐大。

于是,便有了十皇子之事。

“楚文琬对珍妃,大抵和我对珍妃的心情是一样的吧,不恨她,但?不得不杀她,正好十皇子活不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只怪她出现的时机不好,挡了太?多人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