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禄听到火势描述的时候也?是不信这?是自杀的,“若是自杀也?太奇怪了吧?这?火怎么跟长了眼睛似得,只盯着?大皇子的院落烧?”

周玉树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画了张简易的房屋图,指了指大皇子主屋所在的地?方,道,“我第?一次去就闻到了一股非常浓烈的已经充分燃烧的火油气味,经过三次检测,确定主屋从内部被浇满了火油。”

“从烧过的痕迹来看,一共放了两场火,一场从主屋内部点燃往外?,一场从院墙开始,往里烧……此为以火攻火之法,放火之人?这?么做事有意不想牵连到其?他人?。我们到的时候,院子里的火已经被扑灭了,但屋子的火在火油的助燃下?十分猖狂,是在没有办法,只能束手等它将能烧的东西都烧完,自动熄火为止。”

“天哪!”福禄很难想双方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惨淡收场,他假设道,“有没有可?能屋子里的人?是被药放倒了,这?才没有半点挣扎痕迹?”

福禄收集的消息多了,知道的事情也?就多了,看得多了想得也?就多,会有所疑虑很正常。

主要是他也?实在想不明白,大皇子新丧了亲母,而且对方还是因?自己而死,不想活了很难正常,四皇子却是没有陪同去死的必要啊!

楚文琬都死了有几年了,四皇子这?时候要死要活也?太奇怪了吧?

还有顺意。

四皇子身边的三个太监,顺心身手最好?,顺德性子最为敦厚,而顺意是那个最聪明的,且顺意在四皇子身边陪了这?么多年,却偏偏又是大皇子安插的细作,为大皇子提供了不少有关四皇子的消息,不管从哪个角度说,他都不该慷慨赴死才对。

福禄实在想不通他们自杀的理由,就只能往他杀考虑。

周玉树摇了摇头,“如果?只是中了软筋散之类丧失力气的药,他们的尸体应该呈现出向?着?出口行动的痕迹,而不是违反常态的刻意背对出口,而如果?是完全昏迷的状态,他们的身体不会出现这?么剧烈的行为反应,这?是人?在濒临死亡前身体本能的挣扎……这?些种种都表明着?,他们是清醒着?被火吞噬的。”

“被活活烧死……不疼吗?”福禄环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还是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自杀。

人?与人?之间都无?法理解,机与人?之间就更是隔着?一层了。

薛瑾安虽然总是能精准的推测出一个人的所思所想,但这?是建立在有足够的数据支撑的情况下?,目前他对大皇子和四皇子这私底下见的这一面是完全未知的,便也?没办法推测出三人?的想法。

至少在上一次大皇子和四皇子的交锋中,四皇子是没有表现出想要死亡的想法的。

薛瑾安是猜到了两人?早晚要同归于尽,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就在薛瑾安猜测四皇子身边埋伏了大皇子的探子这事儿的次日深夜,大火就从大皇子府邸烧了起来,没有半点征兆。

也?正是因?为行动仓促,很多痕迹都没有被抹掉,这才让周玉树没费什么力气就告破了这?桩案件至于案件成册的时间会晚那么多,纯粹是为了安抚朝野内外?众人?的情绪,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勘探。

只可?惜并没有查出什么阴谋。

周玉树来找薛瑾安,除了跟他透露案件信息之外?,其?实也?是想从他这?里讨要一个肯定的答复。

别说福禄怀疑这?案件可?疑,就连亲自下?场查出这?个结果?的周玉树其?实也?不太敢相信。

薛瑾安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复,而是从客观证据出发,他抽丝剥茧出周玉树话中隐藏的讯息:“这?样大的火,用以火攻火的方式也?很难不波及到府中的其?他人?,除非一开始便预料到,以这?堵院墙为界限做了多重防火措施。”

周玉树叹了口气,颔首肯定了他的猜想。

那院墙涂了数遍防火的涂料不止,墙下?每隔十步便放了一个盛满水的水缸,以防万一,又在前面挖了一道沟渠,多重防火措施做下?来,这?火自然是烧不出来的。

“水缸是院落中原本就有的,正是预防走水之用,什么时候被摆放到这?个位置的不可?查,但沟渠和院墙上的防火涂料都是刚做不久的,这?些从泥土痕迹和防火涂料的购买上也?能得出结论。”这?也?正是周玉树判断是自焚的主要依据之一。

之后薛瑾安又问了一些细节问题,周玉树一一解答完毕,薛瑾安将脑中有关三个当事人?的人?物模型代入到事件中,重演了一番事故。

“我只能从他们的性格进行揣测,准确率不高,不足80%。”薛瑾安在说之前提醒了一句。

“不足80%就是七成把握,可?以了。”周玉树对这?个正确率很满意,催促薛瑾安赶紧开始。

薛瑾安一视同仁,对三人?都进行了分析。

大皇子的自杀逻辑并不难以理解,接连的背叛本就让他身心俱疲,此次事情结束,他虽然顺利出狱,罪责也?由德妃一力扛下?了,但有脑子的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为了登基残杀手足是一回事儿,他这?残杀手足连个太子之位都没有得到就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这?件事不仅显得他手段凶残,还让他变成了竹篮打水的蠢货,再加上他血统有异,他的夺嫡之路彻底断送,他往后余生只能被围困在大皇子府的那方寸天地?里,再也?看不到任何前路。

若是德妃还在,为了他的母妃能好?好?的,他或许还会坚持活下?去,就像原著剧情中的那样,大皇子终其?一生被圈禁在皇子府中,而德妃在后宫日日喝酒打牌跑马,做一个在后宫中特?立独行的嫔妃。

可?偏偏德妃死了,死在大皇子的怀中。德妃用死亡绑架了皇帝,为大皇子换来了一线生机,是一命换一命。

“可?是这?不是大皇子想要的。”薛瑾安锐评。

不管大皇子被权利腐蚀的有多厉害,但他最初会走上夺嫡这?条路,是想要让德妃能光明正大的以南疆人?的身份回去故都,在草原上跑马放牧,去她心中真正的祁连马场,自由而潇洒的走完一生。尽管,这?也?并不是德妃想要的。

母子两人?在这?一方面倒是挺相似的,都是同样的一意孤行。

大皇子毫无?贪生之念,在德妃死去的那一刻便也?跟着?死去了。

无?独有偶,能让四皇子万念俱灰的,其?实也?是他生母楚文琬之死。和五皇子比,四皇子无?疑是幸运的,楚文琬手段纵然再狠毒,对于自己的孩子却是真心的,四皇子先?前的性格有多骄纵便可?见其?一斑。

楚文琬的死没有疑点,是薛瑾安亲手杀的,这?没错,也?正是因?此楚文琬的死才成为了四皇子心中一根刺。

四皇子性格拧巴,他是有基本的三观,能判断出对错的,他知道薛瑾安杀楚文琬是报仇雪恨,是没有问题的,可?是杀母之仇横亘在两人?之间,他过不去,也?不敢过去,除此之外?,他本身对薛瑾安是抱有愧疚感的当年十皇子之死定罪在珍妃身上,他为此多番欺辱原身,即便自己没讨到什么好?,却也?不意味着?就可?以抹消掉他欺负人?的事实。

他一次又一次的试图给自己制造一个对薛瑾安出手的借口,可?最后他发现,自己欠薛瑾安的越来越多,离为母亲报仇的路越来越遥远,最后只能将一切都怪罪在蛊虫身上。

如果?没有蛊虫小十就不会死,如果?小十不死,母妃也?就不会做错事,如果?不做错事,薛瑾安不会杀了母妃……四皇子就这?样自洽了。

因?为大皇子和蛊虫有关联,四皇子萌生了和大皇子掰了的想法,如果?这?时候他得知,大皇子不止是养蛊虫,他还是助手为虐的凶手,当年马场惊马案大皇子也?是策划者?之一,也?正是此事间接导致了楚文琬的死亡,而四皇子“认贼作父”为虎作伥,给害死他母妃的凶手帮了不少忙,做了不少事,甚至一度成为其?核心的一员。

那个时候的四皇子会怎么想呢?

最后有关于顺意。其?实从最初在戚风院,薛瑾安第?一次见到他,顺意用馒头替换石头给四皇子,之后又为给薛瑾安送饭的顺德开脱的时候,薛瑾安就觉得顺意是个脑子很灵活,处事很是圆滑的聪明人?。

小说的写作手法中,每当写到意难平的be的时候,作者?总是喜欢写浪子死于忠贞、阴谋家死于忠诚、下?里巴人?死于奉献。

顺德的聪明圆滑,让他成为了一个优秀的细作,而一个细作最后的结局,却是陪伴主人?一同赴死。

甭管他陪伴的是哪个主人?,他已经成为了一首赞歌。

“以上便是我的推测。”薛瑾安喝了一口水,又道,“这?也?是最完美的结局。”

周玉树和福禄都听得叹为观止,也?终于不再对这?场大火进行阴谋论的揣测。

这?场带走两位皇子的大火,终究还是结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