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得有些急,黄浊的酒液打湿衣襟,泅染出一片痕迹。
“想清楚就好。”大皇子笑着伸手?准备拍拍他的肩膀。
就在这时,冯时忽然伸手?揪住胸口,面色狰狞扭曲起来,像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一样,身体支撑不住的弯下。
“你?”大皇子完全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惊愣之?下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噗”地一声,汹涌的鲜血自冯时眼耳口鼻喷涌而出,大皇子正面迎接了个正着,腥气从?鼻尖直冲上脑门,眼前变成一片血雾,耳朵里嗡鸣阵阵,他怔愣地看着冯时圆睁双目,表情定格在痛苦上错开他的双手?倒在地上。
大力从?身后猛地将他推开,他摔坐在地上,尖叫嚎哭的声音后知后觉地冲破耳膜,一片混乱狼藉之?中?,冯芊抱着冯时的尸体号啕大哭。
被算计了,算计我的是?谁?二皇子?父皇?还是?谁?
大皇子试图冷静下来思考,耳中?骤然爆发出一声怒骂:“薛珞文,你?丧心病狂,竟然害我弟弟!”
冯芊握住从?袖子里滑落的匕首,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扑向大皇子,将其捅进他腰间?。
大皇子闷哼了一声,疼痛让脑子重新恢复清明,他几乎立刻就从?冯芊反常的行为中?意识到,她也是?算计自己的一员。
冯时,他太了解这个人,所?以从?来不觉得这个人能成功算计到自己,却不想这人竟然以死做局将他套了进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冯芊会被他失手?杀死,让今日这场闹剧彻底没办法收场,再然后趁着他无暇他顾的空档,开始清算他的势力,挖掘他的罪证……不知道多少人落井下石,最后树倒猢狲散,他没有了利用?价值,身份还存疑,他只有死路一条。
不行,这一切不能就这样结束。
大皇子用?力扣住了冯芊的手?,不让她将匕首拔出去,有机会反刺自己,无视她的所?有挣扎将她圈入怀中?死死抱住,让她的脸埋入肩膀将所?有表情遮挡。
他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冷静沉稳,第一时间?竟然是?安抚和解释,他说:“别?怕,冷静,不是?我,这是?我的宴会,我若是?真想动手?怎么可?能选我的宴会,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灭口?因岳父之?事,他与我生了嫌隙,可?我们?顾及着你?,又怎么会到这种地步?”
“这是?栽赃嫁祸。”他说得斩钉截铁,眼前已经朦胧了,意识飘飘忽忽地,他一股脑的将心中?所?想都倾吐而出,“查,从?酒查起,中?途有谁沾手?过?,那侍女不对劲,礼仪太好大抵是?宫中?的人……还有,不要做傻事,要是?醒来见不到你?,我会很担心。”
话音未落,大皇子已经彻底昏迷了过?去,而即便是?已经昏迷,他也死死抱着冯芊不松手?,最后两人是?被人一起抬进房间?的。
没人看到大皇子妃被遮挡住的表情多么狰狞,他们?都在为这对璧人的情深义重而感?动。
实际上大皇子的这些话并不是?说给?冯芊听的,而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强调“我的宴会”便是?叫人先?入为主?的怀疑别?人洗脱冯芊甩在他身上的嫌疑,那些从?哪里开始调查的话,则是?说给?手?底下的人听的,最后那看似是?在安抚冯芊叫她不要做傻事的话,其实是?一把枷锁,在他昏迷期间?,冯芊会被看住,不会有机会离开他身边。
大皇子成功了,他一个人仅凭言语在最短时间?内完成了一场洗白的戏份。
这场突如其来的下毒风波,仅仅只产生了不到一刻钟的兵荒马乱,就被大皇子的一番话成功安置妥当。
可?惜,走错了方?向。薛瑾安也是?在冯芊意图暴露的时候想明白的,脑中?将整个事情的动线梳理清楚之?后,那些原本怪异的点就都成为了作?证,叫嚣着一个事实:五皇子和长?公主?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达成了合作?。
七窍流血心衰而亡,死前疑似遭受极大的痛苦……这熟悉的死状让薛瑾安几乎是?立刻就判断出冯时是?中?蛊毒而亡。
薛瑾安第一时间?就检查了那杯酒,酒盏确实就是?之?前五皇子拿的那一盏,酒液只剩下浅浅一层,酒味减淡之?后,属于草木的气息就清晰明了了起来,其中?夹杂的蜂蜜甜香气息正在逸散,剥离了甜味数据之?后的数据无限接近于他曾经闻过?的,昆虫信息素的味道。
五皇子下的不是?蛊,虽然和蛊虫引诱剂的配方?不一样,但其中?相似的气息表明必然有所?关联,薛瑾安的数据分析也给?出判定,这大概是?某种刺激蛊虫的药物。
冯时服用?这种药之?后就死了,这说明蛊虫是?早在他体内的……这大抵就是?啥样子控制冯时,搞坏他脑子的手?段了。
至于这药到底是?什么时候下的,大概便是?在五皇子同长?公主?碰面的时候,两人之?间?缺少信任,只有面对面注视着才能放心。
后来五皇子找茬二皇子,是?因为二皇子和大皇子是?政敌,一旦二皇子出现在嫌疑人名单里,所?有人的怀疑会下意识地投注到他的身上,起到拖延时间?搅乱局势的作?用?。
那个奉酒侍女,大概率是?长?公主?安排的人,长?公主?和二皇子系同胞姐弟,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很难分清,只要那侍女死亡或者失踪,根据查到的表面信息,二皇子的嫌疑加重。
至于冯芊和冯时两姐弟,这两人虽然和设局人达成了合作?,但目的却截然不同,设局人索性利用?这一点布置了烟雾弹,误导了大皇子的想法,以确保他们?最终的目的达成。
而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四皇子,更准确的说,是?四皇子手?中?的账册这才是?大皇子最大的秘密。
薛瑾安转头,摄像头在场中?逡巡一圈,隔着人群不动声色地锁定了角落,四皇子和五皇子正站在一处,两人说话声音都压得很低,薛瑾安只能读他们?的唇语。
“大哥不愧是?大哥,当真厉害,倒是?小瞧他了。”五皇子轻笑着说道。
四皇子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压低了声音肃然追问,“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你?”
五皇子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非常简单明了的挑拨了一句,“四哥,看到了吗?这就是?以后你?的下场。”
四皇子并不认同五皇子的话,直接反驳道,“大哥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四哥,你?才该是?最明白的那个不是?吗?那些钱到底流向了何处,还需要我提醒你??”五皇子挑着眉,指尖在他手?背上划拉两下,“四哥,冯时的死状,你?真的不觉得熟悉吗?”
四皇子看着手?背上那个无形的“十”,瞳孔一阵紧缩,他睫毛震颤着,如同被黏在蜘蛛网上不安的蝴蝶。
在四皇子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五皇子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
小十的死,牵扯出了太多人,就连他的生母楚文琬也不清不楚,这是?四皇子心里的一道尖刺,时刻地穿刺他的心脏,让他连向七皇子复仇都畏畏缩缩。
美人也好,私兵也罢,或者干脆就是?为了享乐……四皇子可?以不在意大皇子的钱流向任何地方?,却唯独不能忍受钱的去向同蛊有关。
蛊,葬送了他弟弟和母亲,毁了他的一切。
五皇子太了解自己这位四哥的想法了,懦弱冲动又胆小,坏得良心未泯,好得私欲横生,于是?求不得、拿不起、放不下。
“薛玹月,擦亮眼睛,不要成为下一个冯时。”五皇子这句告诫,在九成的算计之?下又带了些微不足道的真心。
四皇子垂眸,语气艰涩地说,“我相信大哥。”
“随你?。”五皇子没有了说话的兴趣,转身走了,徒留下四皇子一个人站在原地,沉默如同雕塑,直到六皇子靠近才慢慢解封。
彼时薛瑾安已经离开大皇子府坐上了回去的马车,马车上除了他之?外,还有个到处搅浑水的五皇子。
“什么都别?问我,问了我也不会说的。”五皇子已经应对薛瑾安有经验了,上来就先?丢下这么一句,随后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的一顿吃吃喝喝。
“所?以你?上来是?蹭车加蹭吃蹭喝的?”薛瑾安直接伸手?,“一两黄金,承蒙惠顾。”
五皇子差点没□□果直接噎死,翻了个白眼道,“你?把我片了看看能不能卖一两黄金。”
薛瑾安二话没说就又要抽出藏在桌子里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