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时?”薛瑾安有些惊讶, 这是?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名字。

是?,冯鄞守因为大皇子对户部下手?而丢了官位,但也仅仅如此。同为为当权者背锅的臣子, 和全族被抄家流放且自己也丢了性命的林若甫来讲, 冯鄞守只是?被降了三级,还在京城做官, 家人也都保住了命, 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冯时为了大皇子不惜出卖姐姐违背父母意愿,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不屑一顾,不应该会为了这点代价而后悔,成为长?公主?的马前卒才对。

除非这其中?还有其他猫腻。

薛瑾安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之?前早朝时候的事情, 冯时明明能以犀利的言辞将二皇子堵得说不出话来, 却在之?前表现泛泛,甚至可?以说一声神思不属反应迟钝。

五皇子诘问四皇子的那些话, 看来并不只是?吓唬四皇子的。

冯时的数算天赋年少时就凸显了出来,都说他未来必然子承父业, 成为户部栋梁。冯鄞守并非好大喜功的人, 冯时能有这些美名传出,其才华定然是?公认的,他作?为大皇子党的中?流砥柱,连亲姐姐都献祭了出去, 没道理大皇子需要用?人的时候, 特意避开他找四皇子。

这只有两个可?能:一, 冯时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直接伤仲永了, 才华根本匹配不上任务;二,大皇子对冯时心存忌惮, 并不能完全信任他,将这种重要账目交到他手?中?。

薛瑾安在脑中?将所?有和冯时有关的数据进行了整合,一顿分析之?后,得出两者皆有可?能,且大概率同时存在的结论,除此之?外结论后面还有一条备注:若确定一二原因同时存在,那么一二互为论证,可?以得出一系为大皇子所?为的可?能性为87%。

这句话的备注基本就是?在说,大皇子因为不信任冯时,使用?手?段控制了冯时,直接让冯时“伤仲永”了其中?还有一个隐藏信息,那就是?一旦备注情况为真,基本可?以判定冯时的脑子是?不可?逆性损伤。

和死人才能守住秘密对偶的,是?傻子才能一窍不通。

这样一来,冯时这个人才的那些名不副实天天坑爹的行为倒是?有了解释毕竟现实里可?以不讲逻辑,但小说里人类的种种行为背后总有着充分的逻辑链,否则便会让读者觉得人物扁平立不起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大皇子这种多疑谨慎的性格,既然早就对冯时有所?防备,就算长?公主?为其铺路,冯时成功的可?能性也不高。

长?公主?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脑子里九曲十八弯的,每一次布局都会追求完美,就说宫宴那一次,薛瑾安都是?在事情发生后明白整个布局到底是?怎样,这样的长?公主?对冯时的安排不应该这样简单,并且能被她亲口说出来的,才是?最不重要的。

薛瑾安必须得承认,他浅淡的好奇心被勾起了。

“冯时不是?主?角,或者更准确的说,冯时只是?第一幕的主?角,在整个计划里,他只是?一块拼图。”薛瑾安没有拐弯抹角,他视线直直看过?去,眼底清晰刻印出长?公主?的面部表情,将面部肌肉变化的所?有细节都尽数记录。

薛瑾安问道,“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不用?试探我,我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长?公主?笑容温婉,素手?给?薛瑾安添了一杯茶,半是?抱怨半是?调侃的话里带着几分亲近,“吃一堑长?一智,在你?身上吃了这么多亏,我总得有点长?进,才配得上当你?们?的长?姐不是??”

薛瑾安没有接话,他见从?长?公主?这里再问不出更多讯息,就直接端茶送客了。

长?公主?也只是?无奈一笑,一副“弟弟不懂事我包容”的神态,很快也起身离开。

很快便到了宴会当日,灵芝同薛瑾安一道前去,去之?前灵芝还询问薛瑾安备什么礼比较好,薛瑾安想都没想,直接从?小X老师骗……赚来的那堆东西中?,随手?拿了一块金饼。

“就这个吧。”薛瑾安道。

“这……”灵芝忽略掉送金子是?不是?太俗这个可?能,委婉地提醒,“殿下,此物来路不正。”

灵芝虽然并不清楚七殿下干了什么,又为什么七殿下明明没出去,睡一觉起来床上就总是?堆金砌玉的,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灵芝知道这些东西都不是?什么可?以随意处置的。

各宫主?子的倒还罢了,这里头可是有乾元宫的东西。

“殿下,还是?谨慎得好。”灵芝试图说服薛瑾安。

薛瑾安却浑然不在意的说了句,“无妨。”

皇帝知道了就知道了吧,也不过?就是?把小X老师当做是?他而已,这么想的人也不止一个两个了。

而且,夺嫡的主?线剧情已经开始,皇帝也快活到头了,他知道不知道怀疑不怀疑,都已经无法阻止被养肥了的薛瑾安了。

“奴婢明白了。”灵芝接过了那块金饼,找了个样式雅致的盒子将其装起来,捧着去了大皇子府。

大皇子府第一次摆宴,办得相当隆重,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端得是?张灯结彩一派和乐,看着竟然比大皇子娶妃的时候还要喜庆三分。

薛瑾安早就猜出这宴会的规模不会太小,毕竟这是?场政治意义远大于其他的宴会,大皇子能不能拉拢朝臣站队,能拉拢多少朝臣站队就全看今天了。

薛瑾安相对意外的是?,操持这场宴会的竟然是?大皇子妃,也便是?被迫做了皇家妇的冯鄞守的女儿,冯时的姐姐冯芊。

薛瑾安进来一路听到不少人议论:

“外面盛传大皇子与大皇子妃生有嫌隙不太相和,今日瞧来倒是?以讹传讹了。”

“再如何也倒底和皇家攀了亲,如今冯家已经败落,想要东山再起可?不得找点依靠。”

“说到底也是?个女人家,三纲五常在家从?父嫁以从?夫,能拗到哪里去。”

“……”

这些种种都还是?比较客气的,有极个别?素质比较感?人的竟然拿起冯芊的容貌说事,说她这样的长?相入得皇家门作?皇家妇已经是?天大的福分,还有什么不满的?

实际上冯华的长?相并不难看,只是?并非时下流行的明艳大方?珠圆玉润的那一卦大启贵女的衣服首饰花样多华美,因制作?工艺问题,颜色多鲜亮,走得便是?雍容大气贵不可?言的路子,长?相过?于素净寡淡的话,会撑不起来。

追求珠圆玉润的话,衣袍制式的问题占一部分,更大一部分还是?古代医疗条件有限,对生理知识方?面的了解也并不完善,女子生养便是?走鬼门关,小孩的夭折率也居高不下,于是?大家对于妻子的挑选,也便更偏向于好生养这方?面,往前数个百来年,最好嫁的是?生养过?的寡妇。

只是?随着儒学思想一步步收紧,书生们?从?文武双全趋向手?无缚鸡之?力的同时,对于女子的束缚日益加重,目前还没退步到给?寡妇立贞节牌坊的程度,私底下却也已经有儒生大肆鼓吹守贞守节思想了。

话题扯远,总之?,冯芊的相貌和流行的完全不搭噶,甚至有些唱反调,放到现代就非常符合“淡颜天花板,白幼瘦审美”这几个字。

冯芊也大抵是?知道这一点的,在穿着打扮上便花了不少心思,她弱不胜衣楚楚可?怜地往那一站,温婉娴静这个词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从?另一条赛道成为了贵女标杆。

薛瑾安看着她的表情总觉得有些熟悉,还来不及深思,便在此起披伏的“请长?公主?安”中?得到了答案。

长?公主?和冯芊面对面站在一起,脸上那温和婉约的笑容,那浑身柔弱的姿态,仿佛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大弟妹是?个体面人。”长?公主?看了旁边端着那张刻板笑容脸的大皇子,很是?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冯芊的手?背。

大皇子面上笑容不变,伸手?颇为强硬地揽住冯芊的肩膀,将长?公主?握在掌中?的那只手?也夺过?来捏在自己手?中?,语气催促道,“长?姐快去落座吧,我瞧着三妹妹四妹妹也来了,似乎有些不安。”

冯芊确实是?个体面人,薛瑾安清楚地看到在大皇子伸手?搂住她的那刻,她浑身都僵硬了一瞬,面部表情全部呈现了下滑趋势,负面情绪染上眉眼,不适和厌恶几乎要喷薄而出,竟然就这么硬生生被她压了下去。

她的身体很快放松下来,表情也恢复原样,还配合着大皇子的动作?娇柔地贴靠上他的胸膛,两人乍一瞧着倒真是?一对登对的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