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顾自热闹的二皇子闭上了嘴,亭子中的气氛霎时冷凝起?来。

薛瑾安停住了脚步,此时他离湖心小楼还有大约十来步的距离,他开始思考是现在就转身就走,还是等听听二皇子的发言再转身就走。

不等薛瑾安选择,二皇子已经开腔了。

他似乎是冷笑了一声,用?轻蔑的语气说了一句:“不过是牝鸡司晨罢了。”

第129章 第 129 章

二皇子一句话直接冻结整座小楼, 太监宫女们?噼里啪啦跪了?一地,寿全吓得差点?没一脚踩空直接掉到池塘里去。

薛瑾安第?一次从?二皇子身上看到了?一个显著优点?,那就是勇敢。

不怕死的勇敢, 让人深感?佩服。

薛瑾安决定?转身离开, 等二皇子被处决好了?再回来,毕竟他?虽然不介意看热闹, 但也不想被血溅到身上, 长公主的性格可不会叫人白白看了?热闹。

然而已经有人发现了?他?的行踪,伊琳娜倚靠在窗边,举了?举手中的琉璃酒盏,笑着邀请道, “终于又见面了?七皇子, 听说欣赏这湖心之景的最佳之地是三楼,七皇子可要与我同?去?”

薛瑾安没有拒绝, 他?让福禄侯在原地,抬步走进了?湖心小楼。

二皇子绷着脸, 强作镇定?, 不安的眼神却出卖了?他?真?实的心境,他?看向薛瑾安时神色复杂难明,嘴唇都?动了?动似乎要说些什么,薛瑾安直接无视。

长公主的表情称不上多坏, 她笑容比往常淡了?一些, 瞧着却还是温柔的, 同?薛瑾安对视一眼, 微微颔首, 轻说了?一句:“去吧。”

“七皇子,将?这里让给他?们?吧, 我们?去三楼。”伊琳娜提起裙摆,身姿婀娜如天鹅一般,优雅娉婷地消失在楼梯之上。

薛瑾安和长公主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随后目不斜视地也上了?楼。

薛瑾安有意识地关?注着楼下的动静,然而一直等他?们?到了?三楼,都?始终是安静的,这种安静不是什么好事,二皇子要倒大霉。

薛瑾安的思绪被伊琳娜开口打断,她倚靠在栏杆边,眺目欣赏着一池含苞待放的荷花,声?音并没有多少攻击性,询问地很自然,“那位二皇子,我听说马上就要十?五岁了?吧?他?的名字是薛……珮兰,字无瑕对吗?”

“谢庭兰玉,充满了?沉重希望的名字。”伊琳娜道。

很多人歌颂他?人时都?喜欢以梅兰竹菊来作比,环珮更是几乎成为读书?人的标配,二皇子的名字确实寓意很好,不过薛瑾安也没想到伊琳娜首先想到的会是谢庭兰玉这个词,谢庭兰玉是指代光耀门楣的后辈,沉重的愿景让这个名字都?染上了?一层难以言说的色彩。

伊琳娜顿了?顿,看着薛瑾安说了?一句:“只是可惜美?玉无瑕而人有瑕,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也。”

“赤忱化泥血化土,顽石为柱玉为骨,待到石破玉碎日,洒落金台养硕鼠。”伊琳娜念了?一段先前二皇子在她这念的诗,这是一首七言绝句,只看前三句会以为这是在歌功颂德,然而最后一句一出,整首诗意思颠倒翻转,直接成为了?一首讽刺诗。

这首诗并不是很正式,偏打油诗的类型,是皇帝掌权之初发现军饷亏空、挪用、吃空饷等各种严重问题,派出去查账的官员还在水路遭遇山匪袭击而亡,消息传至京中皇帝大怒,之后才有了?皇帝力排众议改革征兵制度的事情。

当年的二皇子凭借这首讽刺打油诗一战成名,这首诗或许用词过于简单,格律也并非完全符合标准,但胜就胜在它足够辛辣,二皇子也因此成为了?公认的最有才气的皇子,受到多方称赞。

薛瑾安记得,二皇子犯“铁马是你,冰河也是你”这种低级错误的正是这首诗。

伊琳娜念完之后笑了?起来,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很显然,伊琳娜这位对中原文化有过深入了?解的外国公主,也听出了?二皇子的低级错误。

伊琳娜看向薛瑾安,笑着问他?,“你觉得如何?”

薛瑾安真?心实意地夸赞:“你中文真?好。”

伊琳娜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她也不绕弯子,哼笑了?一声?语气意味不明地道,“无瑕公子的水平突然下降这么多,七皇子没有怀疑吗?”

薛瑾安很直白地道:“不重要。”

不管二皇子是真?有才还是假有才,根本就影响不到薛瑾安的位置,二皇子的能力他?已经在年节宫宴的时候见识过了?,非要形容一下的话,大概就是比上不足比下也不足,至少大皇子五皇子这两个他?就比不过。

就说三皇子废腿这件事,不说暗地里有多少人呢推波助澜,明面上冒出头的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然而事到如今大皇子的存在逐步淡化,二皇子却还是三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二皇子背后的家事再好,名声?经营地再好,自己无能也很难成事,这也能说明为什么《我欲成皇》原著中,和大皇子打擂台的会是五皇子,更年长的二皇子还得沦落到大皇子倒台之后冒头。

薛瑾安从?来就没将?二皇子放在眼里过,自然也就不在乎他?是真?有才还是作假。

伊琳娜却对这样的答案不太满意,她撇了?撇嘴道,“薛慕和他真不像一个娘胎出来的。”

薛瑾安眼尾扫过去,“你是故意挑拨两人关系,激怒长姐的。”

“怎么会,我只是在帮她做选择而已,我是为她好。”伊琳娜笑得很是开朗,她摇晃着手中琉璃盏,看着微黄的酒液在杯壁激荡,她切换回了?自己的母语,语气像是在同情人说话一样的黏腻,“那样的人若是被亲情所累,也太可惜了?。早点?斩断这些多余的缘分,早点看清他们的卑劣之心,她将?摆脱桎梏的牢笼,迎来彻底的自由。”

她像是朗诵诗歌一样,跌宕起伏的语调很是夸张。

薛瑾安立刻就分析了?出来,伊琳娜代入了?。

之前说过,沙俄大帝国如今的宫廷斗争也相当激烈,伊琳娜是女皇和先代国王唯一的孩子,按理说她的继承位置是板上钉钉的,但架不住先代国王是个一手好牌打了?个稀烂混吃等死的铁废物,甚至还是一个昏君,和现任女皇关?系很差,要不是为了?坐稳位置,女皇早就把?他?杀了?。

女皇有很多情夫,什么伯爵、子爵、侍卫大臣、他?国王室……反正女皇精力旺盛,腿已经劈成蜘蛛精了?,也孕育了?几个孩子,偏偏女皇挑选情夫的眼光比挑选丈夫好多了?,这些孩子背后的家族势力不容小觑,于是伊琳娜的地位就变得相当尴尬了?。

女皇的执政能力非常不错,深受臣民爱戴,沙俄大帝国除了?没有改国号之外,内里已经完全是女皇的样子了?,也就是说女皇想要让谁继位,即便有顽固分子坚决抵抗,也不会成为大问题。

之前长公主反唇相讥沙俄大帝国的宫廷大戏很精彩并不是信口胡说,光是看看这乱七八糟的身份就知道到底有多精彩。

伊琳娜大抵认为长公主是和她一样的人,处境也大抵相同?,甚至更加糟糕,毕竟大启的执政环境非常排斥女性,长公主有再多的能力都?是隐于幕后为亲弟弟出谋划策。

伊琳娜不怀好意故意挑拨离间搅风搅雨是真?,想要给长公主斩“情丝”也是真?。

薛瑾安不为所动,他?直白否认了?伊琳娜的自作多情:“她和你不同?,你们?不是同?类人。”

“哦?”伊琳娜抬眸,好整以暇地看过去,大有“我要看你怎么胡扯”的架势。

薛瑾安很是笃定?:“长姐不会被亲缘绊住脚步,她想要什么她自己清楚。”

长公主的委曲求全都?是建立在对自己有益上的,她看似不争不抢温温和和,实际上每次与人说话都?是怀抱着目的的,不到最后一刻,你根本不知道她手中还抓着什么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