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泰乐一边说着还一边鼓起掌来, 并指着她那摔的七荤八素的可怜亲爹说, “娘亲,朝阳想学?这个!”
表情不可谓不生动?,声?音不可谓不活泼,是自?她遭难之后的头一遭。
驸马爷被人七手八脚的从废墟中搀扶出来, 薛瑾安动?手的实在太突然, 就算是有武艺傍身的人都不一定反应得过来,更何况是书香门第出生, 纯粹文人身板的驸马爷。
也?得亏薛瑾安只是击打的连接处,马车是散架而不是被重击得四分五裂, 因而并没有太多折断的木头或是其他碎裂的东西, 车底板也?是完好无损的,要不然他可就不仅仅是摔疼屁股了,非得见血不可。
驸马爷这一下是摔得实打实的,臀部疼得发麻, 再好的教养也?有一瞬变了脸色, 偏偏他还想要保持君子端方的仪态, 强忍着叫人搀扶着挪了出来, 结果就看到他家亲亲女儿正在欢心鼓掌, 还想拜祸首为师学?这一门手艺。
不仅如此,在薛瑾安拍拍手就潇洒转身要走?的时候, 小泰乐竟然挣扎着从长公主怀里下去,然后张着手就要跟上去,嘴里还一直喊着“叔叔叔叔”。
如若不是长公主眼?疾手快重新抓住她的手,这女儿还真?就要成别人家的了。
老父亲当?即就再也?维持不住体面了。
驸马爷心里咕咚咕咚冒着酸水,然而看到女儿这难得一见的表情,终究还是不忍心去破坏,只是到底也?还是有些放不过,捏了捏小泰乐的鼻子,“小没良心的,只知道你叔叔,都不管你爹爹的死活了。”
小泰乐抠了抠手指,乖觉得站在那里不说话?了,只是眼?睛还瞟着七皇子离开的方向,对方的身影都消失在转角了,还一副收不心神的痴样。
驸马爷看着看着,忽而就乐了,对着长公主挑起眉梢,带出一股子少年风流浪荡之气,指着女儿笑着说道,“你瞧,果然不愧是我的女儿,有我当?年的风范了。”
杜秋杜仲亭昔年也?是个世家纨绔公子,虽然不至于招猫逗狗招人嫌,却?也?是个在京中有些花名的,喜欢看美人,也?喜欢画美人,家中还收藏了不少画着美人图的扇面。不过吏部侍郎家家风严谨,对家里公子哥管束甚重,天?黑必须回家,是以,倒也?没有闹出过什么事端来。
当?然,若真?有什么风流韵事,也?是不可能?成为公主驸马的,尤其是成为长公主的驸马。长公主作为皇帝的第一个女儿,也?很是有些荣宠的,更别说她背后还是勋贵顶点的姜家,是真?正的金尊玉贵了。
且长公主模样姣好,气质高华,展现出来的性情又温柔婉约,可以说是京中贵女的典范模板了,想要尚公主之人不知凡几。
长公主当?年因何于万千人中独独选中杜秋犹未可知,然杜秋愿意尚公主却?是一眼?看得出来的,他最初就只是单纯被美色糊了眼?罢了。
长公主的容貌好,却?不足以好到倾国倾城惑人心智的地步,却?恰恰就是顺着杜秋最心仪的方向长得,初初成婚之时,他几乎每次同长公主说话?都会走?神,不由自?主地痴痴望着长公主,还被取笑过很多次。
以前还难为情,现在倒是敢直接拿出来自?我调侃了。
长公主也?跟着调侃道:“美色误人,像你可不行,太容易被骗了。”
“我心甘情愿代你受过,只求殿下多爱怜我。”驸马指了指那散架的马车,凑近长公主耳边玩笑,被长公主横了一眼?。
七皇子已经彻底走?远,驸马爷见女儿还张望着,一把将她抱了起来,额头贴了贴她发凉的脸颊道,“好朝阳,快别看了,再看你爹爹真?要吃味了。”
“叔叔!”小泰乐抱着他的脑袋喊了一声?。
驸马爷也?是被弄得没脾气了,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当?年你刚被救回府时,也?是一口一个叔叔,做噩梦哭了也?不要爹爹抱,就要找叔叔,可是让爹爹我好一阵吃味。我后来带你去勇毅伯府见你心心念念的楚叔叔,你却?反而是躲在爹爹背后不肯出来,后来就也?不叫了。”
“没成想上一个楚叔叔才过去两载,你又找了个七叔叔来念叨,哎,真?是叫爹爹难过。我的小朝阳什么时候能?这么满心满眼?都是爹爹就好了。”驸马一边抱着女儿往外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道。
今日宫宴出了事,散得出乎意料地早,可一通忙下来也依旧到了戌时,马车已经坏了,他们拖家带口的也不好滞留宫中,便只能?走?回去了。
驸马爷说着说着,忽而发现长公主竟然没有跟上来,疑惑地转过头去,却?见她微微皱着眉表情不好地站在身后。
“怎么了?”驸马立刻走?回去,询问的同时反思自?己?说过的所有话?,恍然大悟的以为是自己提到了两年前女儿被拐的事情,所以令长公主不高兴了,连忙抓住她的手道,“是我疏忽,以后不会再说这些事了。”
当?即就转移起话?题来,“我方才坐在车里倒是未曾瞧见这七皇子是怎么拆马车的,明明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当?真?是奇了。”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却?不想竟然得到怀里女儿的回应,“叔叔用?石子‘咻咻咻’,爹爹就摔倒了。”
她说起这话?时脸色红扑扑的,声?音难得明快轻松,而不是迟钝缓慢不知所云的,很显然她脑子里一直都在想着这件事。
驸马虽然惊喜女儿今天?的表现,却?也?着实是有些吃味,正待说些什么,长公主的声?音插入进来,去掉平常柔和婉转的语调之后,听?起来竟然有些冷冽。
“朝阳,你说的叔叔是谁?是楚文敬,还是七叔叔?”长公主眼?中翻涌着驸马看不懂的算计,她隐隐之中抓住了些什么,急需要得到求证。
然而小泰乐却?眨了眨眼?,反应慢半拍的用?迟钝的语气说道,“叔叔就是叔叔。”
“朝阳,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不要装傻。”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孩子自?经历磨难之后被吓傻了,长公主却?知道,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搭理人,实际上有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知道。
之前府里那个乱嚼舌根被打杀的奶娘,她私底下说得那些话?会传入到长公主耳里,便是因为这奶娘将小泰乐当?个真?傻子,完全不在意她,没有避着她说话?。
长公主也?不在乎女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成为一个远近闻名的傻子,有时候她也?看孩子年纪小,知道她不想回答就不会问,但这不代表着,每次她都要放任自?己?被糊弄过去。
长公主逼问道:“你口中的叔叔到底喊的是谁?”
小泰乐摇了摇头,似乎被长公主吓到了,将头埋到驸马怀里,又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去。
“好了好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也?不迟,就不要逼朝阳了。”驸马轻轻拍抚着女儿的后背两边哄。
长公主微微皱眉,脸色发冷,眸中闪过一抹不耐,显然是准备将这件事问清楚。
驸马见势不对,张口说道,“当?年的事情已然过去,彼此都不追究,我们说好的。”
话?一出口,他心生懊恼,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见长公主只是看着他不说话?,忙伸手去拉她的手,被对方以掩住嘴唇的动?作避开。
长公主掩唇咳嗽了两声?,面上的冷沉不耐如退潮一般飞快消失,转换成一惯的柔和温婉,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从江南烟雨中走?出来的女子,笑起来的样子都是细细春雨润物无声?般的温柔。
这是驸马最喜欢的样貌,明明一颦一笑都像是从他的喜好中长出来的,然而他却?莫名的生出一些烦躁来,有过之前的对比之后,再看这样的长公主,总觉得像是镜花水月,是一种虚幻的美好。
“走?吧。”长公主主动?牵起他的手,带着他一起往宫门处走?。
驸马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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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瑾安在朝阳宫过了一段相当?轻松的日子,年假期间停了早朝,宫中也?少了一些人,都回家探亲去了,宫里的嫔妃们虽然不能?出宫,但是从正月开始,外戚开始陆陆续续的递牌子进宫拜年,各直播间倒是挺热闹的,就是热闹的有些相似。
赫连城的军训频道也?在年前就停训了,薛瑾安已经习惯了每天?跟着一起练,乍然没有频道背景音了,他竟然觉得有些不习惯了,于是索性就除了每日的基础训练之外就不动?了,也?给自?己?放个假。
直到年初六,年假的最后一天?,崔醉终于得到允许能?进宫了,他一大早就进了宫,捧着一沓账本,表情是显而易见的藏不住的欣喜和得意。
昭阳宫里任何人跟他说任何话?,都只会得到一句:“什么,你怎么知道九添一棋牌室开张五天?挣了两万一千九百二十七两一钱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