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不是第一次被陈山野拒绝,也是意料之中了,便不再强求:“好吧,等我媳妇回来,她说要请你喝酒,你到时候一定要来啊。”
“你忘了我晚上干哪行的?不能喝酒。”陈山野把饭盒盖好,装进塑料袋里。
“哎哟,对对对,你看我这脑子,记不住事儿。”王虎猛拍了一下脑袋。
这一拍又想起了件事:“对了对了,我媳妇下礼拜回来时,她堂妹也跟着她一块儿来广州,之后会在我们店里帮忙,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啊。”
他挤眉弄眼笑道:“说不准到时候你们看对眼了,那你今后还得喊我一声堂姐夫嘞!”
陈山野皱眉:“我什么情况你还不清楚?怎么跟钟芒一样,瞎介绍个什么劲啊?”
“你家那婆……”王虎顿了顿,还是换了个斯文一些的说法:“你媳妇都走那么久了,钟芒不知道,我可是知道你去年就准备搞手续的。你白白等了她这么些年,也算仁至义尽了,他妈的早就该这么做了!”
去年王虎刚开店时陈山野也过来帮忙过几天,一次不小心王虎听到了他跟谁讲着电话,大抵是律师吧,陈山野咨询着他这情况要怎么搞起诉离婚。
王虎一直忿忿不平,他四年前就认识陈山野了,那时陈山野才刚来广州,在他隔壁租了个小单间。
这男人真是能忍,对老婆跑了这件事绝口不提,等到一年前钟芒来了广州找陈山野,他才从钟芒嘴里得知了这事。
他和媳妇都觉得那女人瞎了狗眼,可又无可奈何,小县城和大城市,小司机和大老板,确实是天壤之别。
“别耽误人家姑娘,我一天没搞好手续我都……”
在塑料袋上系结的动作停下,陈山野想他可能知道了为什么被阮玫拉黑了。
他想起王虎的微信,是拿他家一对双胞胎姐妹花做的头像。
而他,用的是陈思扬做的头像。
他拎着两份饭回了出租屋,在钟芒房门敲了敲,等了一会,专门起床吃午饭的钟芒开了门,打着哈欠打招呼:“哥……”
钟芒走进厕所撒尿,口音含糊:“你先吃啊,我还没刷牙……”
等他洗漱完出来,见陈山野坐在凳子上发愣,饭盒还搁在塑料袋里没取出来。
“你怎么了?心里有事呢?”钟芒拆着袋子,阵阵香气从饭盒里头传出。
“钟芒。”
“嗯?怎么了?”
“你之前是不是说过,我的微信头像,一看就能看出来我是结过婚的?”
钟芒把饭盒盖掀起,点头答道:“那肯定啊,我之前不是让你把头像改一改,改成自拍也好风景也好,这样你想要处对象,也方便和人姑娘聊会天,别一开始就把人吓跑喽。”
他掰开筷子夹了块排骨丢进嘴里,排骨焖得入味酥烂,牙齿轻轻一咬便骨肉分离。
钟芒把骨头吐出,接着问有点魂不守舍的陈山野:“哥,你怎么了?我好久前跟你说的了吧,怎么今天突然又提起了?”
“……算了,没事,吃饭吧。”
钟芒不解陈山野的欲言又止,可饥饿让他没继续追问,满得快溢出来的丰盛美味夺去了他的注意力。
所以他也没留意到,陈山野把竹筷子捏得极紧。
*
陈山野把方向盘握得极紧,几乎用尽全力。
他挑眼看后视镜,那辆白色飞度已经消失在视线里了。
不知在哪一个路口两人分道扬镳。
“师傅,刚刚的追尾是那位靓女负全责吗?”后排的男乘客操着一口不咸不淡的普通话好奇问道。
陈山野懒得解释太多,隔着口罩回答他:“对的。”
“我看你们刚刚聊的时间不长啊,怎么那么快就谈完啦?”
“我说我车上还有客人,别耽误太多时间了,反正问题不大,就私了了。”陈山野在红灯停下,雨刮高频地拨开他眼前的迷雾,又很快模糊不清。
男乘客笑出声:“我看不是吧,是不是看那个靓女长得好看,借着私了,趁机加她的微信啊?”
陈山野回想起那个刺眼的红点,摇头笑笑不答。
男乘客还在自顾自地发表推理结果:“她也一定是对你有点意思的啦,见你没有雨伞,还把自己的伞给了你,哎,人长得帅就是有着数啊……”
陈山野侧过脸看倒着放在副驾驶地垫上的折叠伞,伞面挂着一颗颗水珠,像朵快要在夜间绽放开的紫黑色玫瑰。
雨伞是他刚说完话,阮玫硬塞到他手里的,伞柄带着她的余温,伞下还笼着她的香气。
他不晓得要用什么词语来形容阮玫身上的香味。
像是插在洋酒瓶里,以酒为养分的玫瑰,绽放时强势霸道,可花瓣却是被养得娇艷柔软,碾碎后散出的香气时刻都让人微醺迷醉。
阮玫把雨伞塞到他手中后就退出了伞外,一瞬间,头顶的熊熊火焰被倾盆大雨淋了个通透。
贴着额角和脸颊的一缕缕发丝是珊瑚色海藻,浸在水里的眸子是清透小溪里的鹅卵石,陈山野听见她说:“雨伞你拿着,然后,车子修了多少钱你告诉我。”
陈山野后槽牙磨了一下,话音说出口竟带了些委屈:“可是你把我拉黑了。”
阮玫拉开车门,手举在发顶做着微不足道的遮挡,扁着嘴说:“我早把你放出来了……才发现你也把我删了。”
Night.16
蓝灰色天花板垂着一颗颗圆形黄色灯泡,似寂静夜空里的繁星点点。
夏日食欲锐减,酸辣口味的泰式餐厅成了许多饕客首选,近期出门吃饭的人多了,快到七点半餐厅门口依然坐着一排排戴着口罩等位的客人,这会几乎全部人都把视线投在刚走到门口的红发姑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