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嫔出身不显,心思不深。

有了刘嫔,又有一子,塔珠才能不那么扎眼,而萧衍也才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他嘴唇轻动,本欲开口,可她眼眶发红,双目灰败,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塔珠见他走近,扶着紫檀木长桌站了起来。

她右拳松了又紧,她用尽此刻全身仅余的力气,朝他挥去。

萧虢没有躲,右脸上硬生生挨了一巴掌。

啪一声大响,殿门外站着的成串宫人埋低了头,大气都不敢出。

塔珠犹不解恨,又是一巴掌挥去,却被萧虢伸手挡住,她再换左手,也被挡住。

“你此计不管用了。”萧虢开口道。

塔珠挣脱他的手臂,原以为哭够了,哭不出来了,可此刻一听到他的声音,眼泪随之滚落。

“你许我的,你都忘了?”

“朕待你,从来都是真心。”

塔珠闻言大笑:“真心?这就是你的真心?”

她再也哭不出来了,只觉可笑:“我的儿子送给别人养,而你跑去和别的女人生儿子,这就是你的真心,哈哈哈,萧虢,这就是你的真心。”她再也抑住不住地大笑起来。

萧虢听她言语声声刺耳,愠怒道:“你呢?你待我便是真心么?”

塔珠顿住笑,不可思议道:“我如何不真心?我难道去和别的男人生儿子了么?”

萧虢冷叱道:“放肆。”

他眉目愈沉,“今岁秋日,北伐丹鞑,哈代带了一万五千军,侥幸脱逃,是你飞鹰传信于他,将埋伏之地,提前透露给他。难道不是你?”

塔珠心中一跳,萧虢北伐归来之后从未提前此事,她原以为他并不知晓。

见她哑然失色,萧虢又道:“你可曾想过,若是他得此机要,并非用以自保,反而设计埋伏,那么此一役,我便要埋骨丹鞑,永无归期,你可曾想过?”

塔珠后来确有想到此事,有些后怕,见到萧虢平安归来之日,才算大石落地。

此刻被他无情戳穿,她也知再无可辨,神色哀戚道:“那你要让我如何,袖手旁观,看我哥哥,我族人通通去死么?”

无论如何粉饰太平,如何旖旎缱绻,塔珠终究是个丹鞑人,是丹鞑的饲鹰人。

萧虢摇头:“我知你心意,从未想过追究此事。”他沉默了数息,“我待你真心,即便如此,依旧真心。”

塔珠闻此一言,想到刘嫔,想到她腹中之子,如鲠在喉,心绪难平。

“你许我的不只这个,你许我的,还有一心一意?你难道忘了么?”

萧虢缓缓垂下眼帘:“事已至此……”他再抬眼,只见塔珠暗褐色的瞳孔,寸寸如灰。

他心中一惊,捉住她的手,又道,“从今往后,朕便许你一心一意。”

塔珠豁然甩开他的手,自嘲地一笑:“这许是我的报应,高皇后当日定然也如我一般如鲠在喉。”

萧虢皱眉:“你我二人与高氏何干。”

高氏与他有多少情意,他心知肚明。高氏想要的后位,她也得到了。

塔珠闻言又笑:“或许陛下以后再遇见什么人,也会同她说,你我二人与塔珠何干。”

萧虢听她越说越无稽,心知她还在气头上,他缓声道:“那你要朕如何?”

塔珠颓然道:“我不想再见到你了。你走罢。”

萧虢走了,他想,过几日,塔珠定能明白过来。

可是一连数月,塔珠都再不愿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残酷番外比我想象得长重新整理了一下章节

第114章 番外之皇门旧事终

永佑元年春末,皇帝领朝臣宫中亲眷往南苑骑射春猎。

塔珠好不容易等到此时机,待到午后,她撇开众人,策马寻到坡上无人之处,摸出腰间竹哨,轻轻吹了吹。

不过片刻,她仰头越过丛丛树尖而望,天边一只褐鹰展翅翱翔而来。

可褐鹰还没飞到近前,空中银光一闪,一支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铁箭,遽然射中了鹰腹。

褐鹰极快地振翅,欲往高处而去,掩于云端,可凭空又是一箭直插鹰眼,褐鹰如一绺破缕旋即落地。

塔珠脸色煞白,猛夹马腹,心急火燎地往飞鹰落处策马而去。

她赶到之时,便见萧虢黑袍玄冠,骑在马上,背上一把长弓,比寻常弓箭长出数尺,泛着凛凛铁器冷光。

他眉眼凌厉地望着她,似乎早就等着她来。

塔珠滚落下马,蹲身去摸地上的褐鹰,羽翼柔软,胸腹僵硬,却是死了。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你为何射杀我的鹰……”

这头褐鹰她从小就养在身旁的,陪伴她已过了十个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