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青樾开始变得有些依靠梁林了,她有时会发一些问题去问梁林,解决完问题两人还会相互聊会天,说一说彼此最近发生的一些趣事。甚至有时候半夜也能接到梁林的电话,电话那头也不会说些重要的事,只是让她打开窗户看一看天上的星星或者月亮,两人便会沉默许久,只能听见话筒里传来彼此的呼吸声,但却十分默契地谁也没有挂断电话。
过了许久,梁林才会在电话那头说:“晚安。”随后便会挂断电话,有时候梁青樾会想这通电话的意思,想了许久也想不到具体有什么含义,但下一次她却还会不由接起电话来。
她似乎能触摸到某些东西,但理智却不愿她去深想,像是一条低下暗河,沉默着在她与梁林之间流淌,而她能做的,就是维持着地面的平静不让它坍塌。
可有些东西终究是要去面对,不会因为你不看,它便不在。
那天周五下午自习课取消,提前放学,梁林便跑去十八中想接梁青樾一起回家。梁林来过很多次她们学校,正值放学,乌压压地学生向校门外涌去,一中白色的校服在一群蓝色之中特别显眼,周围的人投来注视的目光。
“梁林!”忽的听见有人喊自己,梁林以为是梁青樾,开心寻声望去,结果发现并不是她。
“你怎么在这?来找你姐的吗?”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跑了过来,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是个极为阳光的人。这个人梁林有些印象,她与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里,偶尔会和梁青樾一起回家,梁林碰到过几回。
梁林不太记得她的名字,也没有打招呼,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说:“对。”
“那可不凑巧了,你姐刚一放学就跟她男朋友走了。”方玲并不知道梁青樾和任翔分手的事,她和任翔都是同一个体育队的,市区组织了一场比赛,体育队的人昨天刚从训练基地回来。
方玲正想和他多聊聊,可见梁林听完这话脸色并不好,冷着一张脸,跟刚刚给人的印象大为不同,便以为他因为白跑一趟有些生气,便出言安慰道:“任翔今天生日,你就理解一下你姐吧。”
梁林听了,脸色更加僵硬,一言不发地转身便走了。
一路上,梁林都觉得自己的怒意来的莫名其妙,他并没有资格去干涉梁青樾的感情生活,她分手也好,和好也罢,他无权干涉。
可他心里难受,难受得要死了。
他摸出了手机,想打电话给梁青樾,却对着手机屏幕呆呆地望了许久,滑动手指却给杨添悦去了电话。
杨添悦和梁林看似很不一样,一个全年吊车尾,一个是班里尖子生,但他第一次见到梁林就知道他和自己是一类人。那天在体育器材室看到叼着烟的梁林,心里并没有多惊讶,反倒凑过去讨了根烟。其实他对这种具有反差感的人很有兴趣,他父母也是这样的人,为了他常年在家演着相亲相爱的戏码,他都厌烦。他一直觉得这类有着两面的人总有形成的原因,他的父母是为他,而梁林呢?
“你跑湖边是准备跳湖自杀吗?找我来当见证人?”梁林老远便看到梁林一个人坐在湖边的椅子上,嘴里叼着根烟,一地的烟头。
杨添悦提着一袋子酒走了过去,一屁股坐了下来,拍了拍梁林的肩膀:“哥来给你消愁。”
梁林瞥了一眼袋子里的酒,道:“你买这么多酒干嘛?”
“我是什么人?我听你在电话里那语气,跟马上要哭出来似的。”杨添悦打开一瓶酒,递了过去:“来,酒是最好的疗伤药。”
“肉麻。”
梁林接过酒瓶,猛地灌了一口,只觉辣得嗓子疼。
杨添悦算得上是唯一知道并接受梁林另一面的人,梁林在他身边会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他们会一起喝酒,一起抽烟,一起玩游戏,一起分享片,这是和他平日里展现的完全不一样的自己,他们之间或许称得上是朋友。
秋天的太阳一落山温度便骤降,梁林却不觉得冷,浑身燥热,心中像是堵着一口气。他沉默着一口一口地灌着酒,心里却没有像想象中的轻松,反倒是越来越难受。
梁林皮肤很白,喝酒很上脸,半瓶酒下肚让他整个脖子到脸都已经通红,期间也不说话,只是喝酒,像疯了似的。杨添悦也是第一次见他这样,这喝酒的模样比自己还猛,他有些担心:“你他妈疯了吧?酒是酒,水是水,别他妈把酒当水一样喝。”
杨添悦抢过梁林手里的酒瓶,递了根烟过去,说:“心里难受是要说出来的。”
梁林点了烟,猛吸了一口,他想他能说吗?他能说他嫉妒他姐的男友,对自己的亲生姐姐有着强烈的占有欲和爱欲吗?这样糜烂腐败的心思能让别人知道吗?他不能,他只能自己独自一个人消化掉,他已经埋了许多年,明明当任翔出现时他都告诉自己要接受的,他会安安静静见梁青樾恋爱,结婚,生小孩,然后当一个好舅舅的。
可他现在又在这边像疯子一样喝酒是为了什么呢?今晚的月亮出奇的圆,清冷的月光在湖面上泛起磷光,周围宁静一片,还传出点点蛙声,是个极为平和的夜晚,而梁林的心却在翻腾,在咆哮。他又想起那个夜晚,指尖的暖意像是方才才从梁青樾的身上移开,他握紧了手,又吸了一口烟。
星星点点的火苗在黑暗中一明一暗,杨添悦安慰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再说话了。
“我六岁的时候才回到家里,以前一直是奶奶带着我。”梁林突然在黑暗里开口,他声音很小,近乎呢喃:“我一直觉得我们家挺好的,我妈很能干,以前是小学老师,生了我之后便辞职了,和我爸开了家小店,他们俩都很忙,尤其是我爸,经常不在家,基本都是我姐带着我。但是他们都对我很好,我一直觉着我们家过得还算幸福。”
杨添悦听着,也点了支烟,他以前也觉得自己家挺幸福来着。
“可是,我妈却自杀了。”梁林自嘲地笑着,也不再说下去了,只是转头问杨添悦:“你说人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呢?”
杨添悦也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要是知道,就不会活成这样了。”
“你真的是个垃圾。”
“彼此彼此。”
第0016章 第十五章:争吵
梁林脑子很清醒,他却希望自己醉了,第一次觉得自己酒量好是个缺点。他摇摇晃晃回到家里,却发现梁青樾并没有睡,坐在沙发上望着一身酒气的自己,而桌上放着一个刺眼的蛋糕盒。
“你这么晚了去哪了?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你都不接。”梁青樾说得很平静,梁林却知道她的声音越平静越生气。
他心中不惧反倒是涌现出无名的怒意,便只是瞥了她一眼,掏出手机晃了晃说:“没电了。”语罢,背着书包便走向房间,并不想解释他今天为何一身酒气地回来这么晚。
梁青樾想无视他身上浓烈的酒味,却被他摇晃的步伐惹怒了,她一把拉住梁林,盯着他通红的脸,浓烈的酒气让她难受地皱起了眉头,她无法想象梁林竟然还会喝酒,她失望地说:“梁林,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
梁林沉默了。
“梁林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你和梁裕又有什么区别?!你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这是梁青樾这么多年第一次和他说这样重的话,她以为梁林会如同往常一样低顺着道歉。然而,梁林听了这话却变得像只暴怒的狮子,拍下她的手,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我今天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你敢听吗?姐姐。”
姐姐两个字梁林咬得很重,他话刚说完却后悔了,他抱着庆幸的想法希望梁青樾听完后是能一脸疑惑然后傻傻地问:“什么?”,可落在眼里的梁青樾却是一脸的恐惧,他知道一切都晚了。
梁林此时已经被情绪所裹挟,完全没有理智可言,当他知道梁青樾还与任翔在一起之后就已经被气疯了,于是索性自暴自弃。他抓住梁青樾的肩膀,逼近她,面庞还泛着酒后的红意,气息急促而粗重,他通红的双目盯着梁青樾的眼睛,眼里是说不明的情绪:“任翔有那么好吗?都分手了还赶着去当备胎?那晚抱着我哭了一晚,怎么?嫌自己哭得还不够惨吗?”
他手抚上她的脸,停在了唇角,神色晦暗不明:“姐姐,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梁林今晚显得格外残忍,梁青樾看着梁林陌生的脸,她此刻才明白,真正的梁林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她不知道心中该是愤怒还是震惊抑或是恐惧,她闻着梁林满身的酒气,只能把这些当成他酒后的胡言乱语,她按下心中的情绪,平静而理智地留下一句,“桌上有醒酒汤,今晚就当你胡言乱语,早点休息。” ? 说罢,便逃似的回了房间,还落了锁。
梁林听着房门落锁的声音,酒也醒了一半,说到底他到底醉没醉,他也没有底,只是心里一瞬间涌起万分的悔意。
梁林傻傻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握紧了双手,像是一瞬间被抽光了力气,整个人显得颓败而沮丧,倚着墙壁缓缓地瘫坐下来。
世界彻底安静下来,仿佛刚才的争执从未存在,心中涌现的悔意却在昭示着现实,他可能真的醉了吧。
自那晚之后,他俩彻底陷入了冷战。
梁林自觉理亏,却始终不愿去低头认错,他每天仍会给梁青樾发自己布置的补习作业,而她却再也不回复。 ? 似乎彼此都在暗暗较着劲,回到家也都相互沉默,梁青樾幼稚到梁林在家时桌子上都是梁林讨厌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