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1)

卫生间里,这会儿的味道委实是不太好闻,纪晚泽只觉十分难堪,挣扎着要起来,乔希忙去扶他,看着他要去冲水,便先他一步按了,再又想把他从马桶跟前拉起来,却是丝毫也拽不动他。

纪晚泽觉得自己浑身无力,两腿发软,倒是脑子格外的清醒,被酸水腐蚀了半天的嗓子,这会儿说话有些黯哑,拍了拍乔希为了扶他,用力的血管都绷起来的手背,虚弱道:“小希,别管我,我缓会儿,自己能起来,你先出去吧,这里……脏……”

乔希却不肯动,但见拉不动纪晚泽,干脆跟他一样席地而坐,握着他的双手,焦急道:“晚泽,告诉我你是怎么了?是吃坏了东西吗?食物中毒还是怎么?要不要我喊医生来?”

纪晚泽摇头,只是推她,“小希,你出去吧,别坐地板上,凉。”

乔希摇头,急的脸都有些发红,“我怎么能放你自己在这,你快说,到底是哪的问题,我该拿什么药给你,还是叫医生过来?”

纪晚泽实在没了办法,只好对她道:“给我倒杯热水来,好么?”

“你等着,马上。”乔希听完,风一般地冲出去,不多会儿就拿了热水进来,纪晚泽渐渐缓过些力气来,拿过热水喝了口,借着些乔希的力量,又自己撑着,终于站了起来,被乔希扶着出了卫生间,走到沙发跟前,俩人几乎都跟用尽了力气一样,一起跌了上去。

乔希勉力起来,把纪晚泽扶着坐好,有些气喘吁吁地四处无措地望了望,拿了几个靠垫给纪晚泽垫上,又拿了薄毯给他盖好,然后不知是想起什么,急匆匆地转身又跑走了。

纪晚泽乏力地阖着眼,想安慰乔希几句什么,却是没什么说话的力气,像是个撒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是空的,软的。胃里隐隐还有些疼,脑袋也昏沉了起来,几乎要睡着的时候,感觉有人碰了碰他的手臂,他张开眼,便看见乔希抱着满怀的药,脸上有种要哭的表情似的站在他面前。

“晚泽,我现在打电话去找医生来,但你好歹先吃点药,这些都是胃药,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该吃什么?”

这么半晌,纪晚泽总算攒了些气力,对着乔希摇头道:“不用喊医生,吃点儿药就好,我大约是着了凉,你看看哪个药是暖胃的……”

乔希忙把手里的药都摊开在沙发上,一个个地仔细地看着说明,最后拿出两样道:“这两个都是,我去给你倒水。”

纪晚泽捏着乔希递给他的药,心里哀哀地叹了声。

他其实知道自己的毛病,吹了风,着了凉,只是一方面,早些年,他初到国外的时候,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饮食不得当,又或者作息不规律的缘故,有一阵儿总是犯胃,后来慢慢好起来,胃不再那么脆弱,偶尔再犯,常是因为情绪紧张,今天闹这样一出,大约是胃里存了凉气,吃东西本就不舒服,情绪再紧绷了下,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原是不想让乔希担心,不想最后却让她更加担心。

吃了药,过了好一阵,胃里渐渐舒服了点儿,纪晚泽别过头,看着一直在他身边,一会儿给他倒热水,一会儿给他擦汗,最后甚至拿了她们女人用的暖宝宝,给他贴在了胃窝上,忙个不停的乔希,心里十分愧疚。

觉得自己终于问题不大了,他才直了直腰,对乔希歉意道:“小希,吓着你了吧,我没事了,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吓你了。”

乔希怔了下,见纪晚泽的脸色果然好了些,面上的表情才一松,笑道:“我当然希望你一直健健康康的,可是,这生病的事,谁都难免,有时也由不得自己啊。”

纪晚泽用手捂着胃上微烫的暖宝宝,不可否认,这么热热地贴着的确觉得很舒服,他感激地握了握乔希的手,才要说什么,乔希却又开口道:“晚泽,不过有一件事,你要答应我。”

纪晚泽心里下意识地一紧,便听乔希道:“以后如果你真的哪里再不舒服了,别瞒着我,尤其是为什么不舒服,你不想我担心,就让我知道问题出在哪,不然,我只能干着急。”

纪晚泽迎着乔希的目光点头,头点下去时,脑子里混沌地回味了下乔希刚才说的话,只一刻,心里却悚然一惊,刹那间便明白了一件事,乔希知道了……

☆、第37章 以往情深

折腾了这样一遭,纪晚泽身体虚,心也虚,一时也想不出该是怎样的面目来面对乔希,干脆借病,早早便回了房里去休息。

吕姨回来,听见乔希说纪晚泽又病了,一时感慨了起来,“乔老师,你说,纪总多好的身体啊,运动健将似的,可最近怎么接二连三地病起来没个完?是不是咱们这房子风水哪里出了问题?”

乔希帮着吕姨正在收拾餐桌,听见这话失笑道:“吕姨,咱们在这住了三年了,一向好好的,这风水还能忽然出问题么?”

吕姨怔了怔,有点儿不太好意思地笑笑,“乔老师,你可别嫌我迷信,这房子风水许是变不了,但也没准是纪总在外边招了什么邪祟,我不怕你笑话,我刚去趟我们孩子老姨家,我这老妹子最近就是诸事不顺,先是走大街上让个骑电动的给撞了,摔伤了胳膊,那肇事的还跑了,然后前几天去医院检查,子宫里说长了个东西,良性、恶性还不知道,这还不算……吕姨说着声音又压低几分道:“她前几天,刚查出身体有毛病时,不小心又知道,她老头背着她在外边养了个小的……”

“小的?”乔希一时没听懂,迷惑地问道:“什么小的?”

“诶,乔老师,小的嘛,小三,二奶,情人儿,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呗。”

乔希醒过味来,尴尬地“哦”了声,便又听吕姨说道:“她同事知道这事,给她找了个大师推算了下,大师就说是她沾染了邪祟,所以近期诸事不吉,教她在屋子门厅一进来,挂把桃木剑,剑头指着门,东南角供奉个观音像呢。”

乔希浅笑了下,没说什么,吕姨看出乔希脸上不信的表情,就又接着劝道:“乔老师,这可不是光我们上年纪的人信这个,小年轻的也信来着,不过就是信的不一样罢了,我那外甥女知道这些事,今儿也出主意来着,说她知道个西方占星术还是什么的里,有个能斩断别人情缘的办法,说是做一个秋千,然后把你要斩断的两个人的人名都写纸上,贴在秋千座上,最后给秋千的线剪断就把那俩人的缘分断了……”

乔希听得微怔,吕姨便颓自笑了起来,“所以说啊,乔老师,个人都有个人信的东西,有些玄妙的事,咱也说不好,捡着不妨碍的信信,不过是图个自己心安嘛,你看,要不要我让他们把那个给他们看风水的大师,也找来给咱家看看?”

把桌上最后散落的碗碟和剩菜都拢在了一处,乔希拿起纸巾揩了揩手,才慢悠悠地对吕姨笑道:“堪舆风水其实也是个学科呢,不全算是迷信,我们学院里,建筑系还特别设了门堪舆学的选修课,由院里最有名的建筑学专家,博士生导师主讲,每次上课都门庭如市的。”

吕姨听得云里雾里的,看着乔希转身要上楼,忍不住又问了句,“乔老师,那你的意思是找你们学院的那个什么鱼风水的博士导师给咱家里看看?”

“我们这位老教授日理万机的,我可未必有这样的面子请得动呢。”乔希回首笑着说了句,便抬步上了楼。

吕姨咂摸了下,端起碗碟往厨房走去,边走,嘴里边喃喃道:“说了半天,乔老师这还是不信的意思吧?”

乔希回到卧室的时候,纪晚泽似乎已经熟睡了过去,屋子里只乔希那侧的床头灯闪着些幽暗的光线,她怕吵醒他,也不敢开灯,摸着黑,蹑手蹑脚地拿了睡衣去卫生间洗漱。洗过澡,又是屏着息轻手轻脚地上了床,掀开被子,躺了下去。哪知才一躺下,纪晚泽却是一扭身,把她用力地拥进了怀里。

乔希愣了下,刚躺下,还没调整好舒服的姿势,便被他这样搂住,让她有点儿不太舒服,可看着纪晚泽扎在她肩膀窝的后脑勺,又有点儿无措,不知道纪晚泽是睡迷糊了,还是被她吵醒了,她试探地喊了声“晚泽”,半天没见他有回应,也就只好伸手去拧灭床头灯,尽量地放松身体,把自己躺得舒服些。

纪晚泽的身上有股淡淡的松木香混着薄荷的味道,是他惯常用的沐浴露的香气,乔希习惯了这样的味道,每每萦在鼻尖,便总会油然生出种踏实的归属感。

黑暗中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想着今天她最后和他说那些话时,他有些惊惶无措的表情,心里一时倒也有些懊恼,她一向不是会用心机的人,今天却是别有用心地屡次试他,探他,甚至是明知道他跟杜乐淘会在一起的时候,故意扯东扯西地跟他拉家常,她知道他不会挂掉她的电话,她甚至猜测杜乐淘会不会在一边,正在听到他们的对话,她想用这种方式向杜乐淘宣告自己的所有权,也故意夸大着她跟纪晚泽之间的亲密程度。

她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是不是很可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达到目的,可却知道,这一切的前提,却不过是仗着纪晚泽还愿意顾及她的感受,也还愿意维持他们这段婚姻。

接着还要怎么做,她心里其实也没了章程,暗示纪晚泽她已经知道了,依旧是在利用他的愧疚心理,和心底对她的呵护之心,但,这些……是不是终将会被耗尽?那之后,又该怎么做呢?

乔希迷迷糊糊想着,在纪晚泽怀里终于小心地转成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就在将睡未睡的时候,却听见纪晚泽在她枕畔如耳语般地喃喃,“小希,咱们重新开始吧,好不好?”

她一下子从混沌中醒过神来,却怔怔地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重重地“嗯”了一声,她听见纪晚泽如释重负的吐息声,然后揽着她的臂弯,便又再紧了紧……

第二天,乔希前两堂没课,纪晚泽走得倒比她要早,昨夜黑暗中说过那句话之后,两个人似乎都睡得很踏实,可第二天睁眼,彼此再面对面,却都有了些局促。

前一晚乔希忙着料理纪晚泽的突发状况,倒忘了给乔忠鑫泡酒的事,早上才想起来,就跟吕姨一起开始张罗,纪晚泽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看见她们忙着泡酒,才终于过去对乔希说道:“小希,晚上去你爸妈家,我去学校接你一起过去吧,你几点下课?”

乔希下意识地刚想说她自己搭地铁回去就好,话到嘴边,却忽然改了主意,告诉了纪晚泽她的下课时间,然后转头笑着问他道:“你知道我的办公室在哪个楼么?”

纪晚泽一下子却有些意外乔希肯让他到办公楼去接她,其实并不确定地知道乔希的办公楼到底在哪,却是连忙说道:“我知道,那我五点在你楼下等你。”

乔希到学校的时候,第二堂课还没下课,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离她办公桌不太近的办公桌边,两个老师在,一个对着电脑专注地打着游戏,另一个捂着听筒小声地讲着电话。

乔希习惯性地拿起茶杯要去打水,手摸到杯子的时候,不禁一愣,杯子的外壁微微发烫,似是已经有冲好的茶水。她拿过来掀开盖子,果然看到满满一杯热茶,刚泡的时间并不会太久,一打开盖子,就袅袅地飘起热气。

她怔怔地看了会儿杯子,又逡巡了一圈办公室,实在想不起,谁会好心地想起给她泡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