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晚泽怔忪了下,对着席悦很无辜地摊手,表示不明白她的话什么意思,席悦便冷哼了声,“老板的私生活,我是没兴趣,也不乐意多问,我就是随便给您提个醒,那什么,今儿差不多一整天,有个姑娘一直打前台的电话来找你,前台怕真是有急事,就转到了我那……”
纪晚泽闻言,神色微变,便又听席悦道:“我问她公事私事,她含含糊糊说不出,我就告诉她,我老板今天很忙,没空搭理闲杂人等,公事无论是什么,都可以对我讲,要是私事的话,我不介意把我老板娘的电话告诉她,然后……她就挂了。”
纪晚泽一脸愕然,席悦提着眉梢看他,“怎么?是觉得我这么说,得罪你的红颜知己了?”
纪晚泽忙是摇头、摆手,有些求助的去看许明瑞。
许明瑞会意,拽了拽席悦,“说什么呢?老纪不是那样的人,没准儿是什么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垂涎咱们老纪的美色,芳心暗许,魔障了也说不定,你知道现在的小姑娘……”
席悦转头白他一眼,不满地打断道:“什么现在的小姑娘?现在的小姑娘怎么了?没那些不着调的老爷们,小姑娘自己能把自己魔障了?归根结底,都是你们男人吃锅占盆,花花肠子太多。”
许明瑞也不必要为这样的事与自己媳妇真的争论起来,于是当下便软声告饶,“好好,你说的都对,但咱得相信老纪的为人,他怎么也不是你说的那种花花公子不是,来,咱们接着说品牌代理的事,不提这些了,好不好?”
最后公事谈了个七七八八,席悦忘了之前的那出,许明瑞却觉得纪晚泽多少有些不对劲儿,趁着席悦上洗手间,悄声问道:“怎么?还真惹上女人的事了?”
纪晚泽皱了下眉头,尴尬地笑笑,许明瑞盯着洗手间的方向,谨慎而又语重心长道:“老纪,这男人年轻的时候,难免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可岁数越大,便越明白一个道理,什么女人也亲不过媳妇去,夫妻才是真正一体的,那些花啊朵的,过眼云烟似的,还能陪你一辈子?沾惹了,快意一时,事后再想,有什么意思呢?你家乔老师又不像我媳妇,什么事都摆脸上,真有不痛快,当下就能解决了,她真是闷在心里了,日后梗在那,这日子还怎么舒心?”
许明瑞说的话在理,却跟他如今的情形并不相同,但他也没法去解释什么,便也只好点头,手下无意识地把跟许明瑞刚才说话时划拉的纸,一点点折起来,折成个小方块放在掌心时,恍惚间又想起晚饭前在书房,乔希放在他手里的那张纸。
他握了握拳头,对许明瑞点头,许明瑞看见已经从卫生间出来走过来的席悦,匆忙又交代了句,“要断就断得干干净净的,别拖泥带水,否则更麻烦,知道吗?”
“我懂。”纪晚泽干涩的嗓子里,无意识地忽然吐出了两个字。
席悦正好走到近前,听见他说话,不禁惊奇道:“呦,我走这么会儿,你就能说话了啊?我们大瑞这是有啥秘方不成?”
☆、第32章 以往情深
席悦跟许明瑞告辞要走的时候,乔希还没下来,索性都是很熟的朋友,也没这么多讲究,并不觉乔希失礼,尤其是席悦,其实与乔希之间也说不上热络,甚至兴趣、性格都是南辕北辙,却从第一次见面,就无来由地就喜欢她,都是走到了门口,她却又忽然站住,似笑非笑地嘱咐纪晚泽,“老板,乔老师性子软和,好说话,没准能任你欺负,但你可也别忘了你丈人是谁,人家家里不是没人的。”
这样的一句话,是朋友间善意甚至戏虐的提醒,但终归也是玩笑,纪晚泽心里却是突地一堵,勉强笑笑,嘶声道:“我知道啦!”
纪晚泽送走他们,转身上楼,要回去书房前,看见乔希书房里还泻出的灯光,他顿了下,站在门口敲了敲门,然后轻轻地推了开来。
书房里,除了乔希面前亮着的一只台灯,只还有门边留了一盏壁灯,壁灯的光线昏黄温暖,台灯的亮度却是清冷明澈。
那一室幽暗中,只清明处坐着她,像夜幕中一轮皎洁的月,那么澄净,却又高远。
书桌两侧的书堆得很高,险些要把乔希埋没其中,她提笔正在写着什么,很专注的样子,许久之后才停下来,揉了揉颈椎和肩膀,阖上书本,抬头,方看见站在门口的纪晚泽。
乔希似乎有了片刻迷茫,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椅子里匆匆站起来,“席悦他们要走了是么?”
纪晚泽摇头笑笑,用两只手指在掌心比划着走路的样子,告诉乔希,他们已经走了。
他嗓子虽是能说话,但发声还是艰难,尤其发出的声音尤其难听,他自己听了也难受,便不想在乔希面前说话,又或者,他其实也有些不知道如果能说话,又该说些什么。
乔希的神情有些懊恼,“我刚还想着,查完这段资料就下去的,一下子就忘了时间,真是太失礼了。”
纪晚泽又是笑着摇了摇头,看见乔希低头收拾了下手边的书本,然后便走到了他的身边,拉起他的手说:“一时忘了看时间,不早了,咱们休息吧,你嗓子还没好,早点睡,别熬夜了。”
纪晚泽被乔希握着的手指有些僵硬,他几乎不记得乔希什么时候主动牵过他的手,任何时候,都是他走过去,拉起她,然后她柔顺地任自己握着。
他一时怔忪着忘了动,乔希疑惑地看他低头望着两人交握着的手,不禁问道:“晚泽,你有什么话要说?我拿笔给你?”
纪晚泽这才回了神,忙是摇头,笑了笑,握住乔希的手紧了紧,伸手指了指自己的书房,示意自己还要工作。
乔希听了,轻蹙了眉头,“你身体还没好呢,今天一定要熬夜么?”
两个人说着话,已经从乔希的书房里出来关了门,对面是纪晚泽书房,左手跨过楼梯的走道,就是他们的卧室。
其实,晚上回家还要工作,熬夜加班,是纪晚泽的生活常态,很多时候,他喜欢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做一些需要花心思的事情,那时往往更能全神贯注,他从未觉过有什么不妥,可是今天,这一刻,乔希牵着他的手说,“咱们休息吧”之后,再要坚持去工作,却让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心虚和理亏,明明真的是要工作,却有种在逃避什么似的罪恶感。
只是,刚才为着席悦他们过来,他修改过的一些后台程序,还没来及进行测试,他今天一天没去公司,这点工作势必是要完成的,纠结间,他脸上不经意间或许露出些为难的表情。
乔希看着,便就笑了,松开他的手道:“不让你做完,估计你也睡不踏实,那……必须要熬夜的话,就多喝些水吧,你书桌上的保温壶里,有煮好的罗汉果水,随时记得喝,我……先去睡了。”
他们夫妻三年,分开睡的时候居多,他纯粹是因为两个人作息时间不太吻合,怕打扰了乔希的休息才这么做,许久以来,也并未觉出不妥,可是这会儿,却感觉自己好像犯了什么错,看着乔希转过身往卧室走去,他忽然忍不住地过去,一把拉住她说:“小希,等我忙过这阵儿,我一定多陪陪你。”
乔希惊奇地转身,却并没留神纪晚泽说的是什么,只是十分欣喜地说道:“你嗓子已经能说话了么?看来小辛说的法子还是有效的是不是?才喝了半个下午呢,照这样,你晚上多喝些,明早就能全好了。”
这样一打岔,纪晚泽之前的情绪也没法续下去,只得笑着点了下头,然后疑惑地问了句,“小辛是谁?”
“我们办公室新分来的助教,家里世代中医呢,看来真的家学渊源,怪不得系主任和凌老都夸他。”乔希解释道,对着自己从同事那里讨来的小偏方真的有效,让纪晚泽可以说话了,有些小小的兴奋和骄傲的神情。
她鲜少笑得这样生动,这一刻竟让纪晚泽有种意外的动容。
他们之间从不曾有过什么深刻的感情,但是,她为他的病痛焦心,学校有课,中午还要赶回来看他,还特意找同事要了小偏方来为他医治,又为了他能好起来,这样的开心。而他,即便心有所属,却也会因为她身体上偶有不舒服感到难受,看着她开心便也觉快乐。
他恍惚间就想起当初母亲说服他接受这门婚事时说的话,“晚泽,现在的年轻人都讲究自由恋爱结婚,可是比起旧时,离婚的却只多不少。我跟你父亲都是老派的人,虽然不比再过去的人,新婚之夜掀了盖头,才算是认识,但是我们结婚前,其实也只见过两三面,也就订了下来,而且就这么踏实地过了一辈子。其实,对于婚姻来说,爱情是一方面,却也仅仅是一方面,人都是感情动物,朝夕相处得久了,自然就会有感情,而夫妻之间,一旦确立了这种家庭关系,两个人就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才是最重要的,时候久了,情和爱都会淡,这种相濡以沫产生的彼此依存的关系却不会变,只要你尊重你的婚姻和另一半,不去极力抵制和排斥,我相信你跟乔希在一起是会幸福的。”
想着母亲的话,又看着乔希,纪晚泽从没有一刻这么深刻地意识到,无论他心里装着谁,又要去忘却谁,在这个世上,除去母亲,眼前的女人,才是他最亲的亲人,休戚与共、牢不可分的亲人。
他低头,下巴颏抵在乔希的头顶上,环住她的腰,喃喃道:“小希,对不起。”
他的声音那么嘶哑含混,乔希一时没听清,在他怀里仰起头,疑惑地看着他,他弯唇笑笑,松开她,努力清了清嗓子,说道:“早点去睡吧,昨天晚上你大概就没睡好,眼圈都黑了,我做完手头这点事就睡,不会太晚。”
乔希点头,转过去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嘱,“记得喝水……”
他笑着颔首,看她走进了卧室,才转回身进去书房……
纪晚泽上了闹钟,第二天很早也起了床,神清气爽地在餐厅遇到正在吃早餐的乔希,一边等着吕姨给他端来早餐,一边说:“等会儿一起走,我今天送你去学校吧。”
乔希笑笑地摇头道:“真不需要,我坐地铁很方便,而且也习惯了。”
纪晚泽大口地吃着早饭,口齿不清回她道:“那我就送你去地铁站!”
吃过早饭出门,小李的车已经等在了大门口,看着夫妇两个人一起上了车,似乎有些意外,“纪总今天不去公司么?”
“去,先顺路送小希到地铁站。”纪晚泽交代道,然后默默拉起乔希的手,在掌中捂着,问她,“坐地铁真不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