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1)

纪晚泽把杜乐淘的情况跟邻居说了下,然后问道:“您看方便借您家阳台用一下么?淘淘家的阳台跟您家的离得不远,她屋里有备用钥匙,我从这边翻进去,应该可以用钥匙把门从里边给她打开。”

邻居家这会儿也只有一个女主人在家,年龄不大的姑娘,没什么主心骨的样子,听见这话瞠目结舌道:“翻……过去,这可是十二楼啊,掉下去不是没命了?”

杜乐淘也是吓得不轻,抓着纪晚泽的手臂摇晃,“你疯了?从阳台翻过去,俩阳台有多远你知道么?”

纪晚泽笑笑,“我在楼下目测了,感觉问题应该不大,咱们略微做点保护措施,不会出问题的。”

邻居有些迟疑,可也不好说不行这个方便,只是搓着手跟在纪晚泽身后往阳台去,嘴里嘀咕道:“这位先生啊,咱想想别的办法好不好,这太危险了!真出了事,我们可担待不起的。”

纪晚泽到了阳台边,推开窗,认真地盘算了下对面的情况,两个阳台之间,大概有两米的距离,中间连着一条装饰性的横梁,二三十公分宽的样子,短时间内承载下他这个体重的人,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他只需要从横梁上挪过去,走到杜乐淘家的阳台跟前,打开窗就能翻进去,好在杜乐淘也一向大意,阳台的窗子看着应该是没有上锁,如果上了锁,大概就还需要打破下玻璃。

观察好了形势,纪晚泽回头跟两个女人交代了下他的方案,然后跟邻居借凳子,顺便问问她家有没有稍稍能承重的绳子,邻居是个没主意的小女人,人家提了要求,也只知道去照办,听了这话就跑出去找东西。

杜乐淘紧张地看看纪晚泽,又看看窗外,颤声道:“纪晚泽,要不算了吧,我……还是等房东回来吧,最糟糕我也不过就是有科目挂掉,不值当你冒这么大险。”

纪晚泽拍拍她的额头,“没你想得这么危险,而且一会儿你邻居要是能找来绳子,我拴在自己身上,万一有什么意外,也能保护下。”

邻居搬了凳子,又胆战心惊地把一把晾衣服的尼龙绳交到纪晚泽手里,问道:“只有这个,行么?”

“真是麻烦您了,这就行,不过是图个安心,应该也用不上。”他说着,把绳子一侧拴在腰上,看了看四周,又把另一侧拴在了窗框上,然后开玩笑地嘱咐道:“你们别动这绳子,我真要是掉下去,这个应该也能拉住我,别你们一用力,再跟着给带下去。”

纪晚泽站上凳子要出去,杜乐淘急的已经要掉眼泪,跺脚道:“算了算了,纪晚泽,你别去,你这是要吓死我么?”

纪晚泽安抚地回过身,拍拍她的脸颊,“你安心啦,没事,我玩过攀岩,身手又灵活,这点事小意思。”说完话,他再转身,双手一撑,两条腿已经翻出了窗外,坐在了窗台上。

他半个人几乎悬空在那里,这下谁也不敢再劝什么,怕动作大了,反倒是让他掉下去。只好眼看着他小心地蹭下,让自己的双脚落到横梁上,然后人一点点矮下去,坐上了横梁,双腿夹住,两手用力,人在横梁上慢慢地往前挪动。

两个人女人都是屏了息,不由自主地互相握紧了对方的手,纪晚泽倒是很淡定从容的样子,几下挪到了对面的阳台跟前,准备站起来,却是找不到一个好下手可以扶着的地方。他坐在那,似乎是琢磨了会儿,也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初冬的寒风透过十二楼的窗,冷冽地灌进屋子里,站在风口的杜乐淘却觉得浑身瞬间就已经被汗湿透。

纪晚泽想了下,大约有了主意,收拢两腿,缓缓地把腿放上横梁,保持住平衡,让自己蹲在了上边,确定稳住了,他才一点点地站了起来。

脚下是只能容下单脚的横梁,上边却没有丝毫可以借力的地方,纪晚泽瘦高的身子伶仃地站在那里,像是取木块那个游戏,最后孤单地戳在顶上的一枚,似乎随时都会轰然倒塌,杜乐淘看着他,心几乎已经到了嗓子眼,却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

好在下一秒,纪晚泽的手已经扣上了杜乐淘那一侧阳台的窗框,杜乐淘终是能深吸了口气,双手抚上剧烈起伏的心口。

那边要推开窗的纪晚泽,推了几下却是没能把窗扇推动,他又仔细观察了下,确定锁并没有搭上,便又去用力。

这一侧的窗除了盛夏的时节,几乎从来没有打开过,许是关的太久,哪里有点卡,他活动了几下,冷不防那处被卡住的地方,忽然又润滑了开,窗扇从滑轨中突破了卡住的那个点,竟是倏地一下利落地滑开。

可是使出去的力,来不及收回,平衡骤然失去,纪晚泽的身子,随着窗扇的打开,猛地便向一侧歪去。

杜乐淘失声惊叫,一时也忘了纪晚泽的嘱托,下意识地伸手去要去抓窗框上拴着的绳子……

☆、第22章 以往情深

电光火石间,纪晚泽另一只手迅速扣紧了已经打开的窗框,撑开双臂,让重力前倾,止住了自己歪过去的趋势,将将把已经悬空离了横梁那一只脚放了回去,双手扶住窗框,才要站稳,恢复好平衡,却忽觉腰间的绳子紧了下,猛地往后拽去……

他脊背一僵,不能动作太大地回头,只能大喊了声:“淘淘,快松手,别用力!我没事……”

杜乐淘的动作完全没有经过大脑,全是瞬间下意识地行为,看见纪晚泽站稳时,双手只知道捞着绳子发愣,听见这喊声,才如梦方醒地松了手,双手捂住嘴,眼泪瞬间便夺眶而出。

纪晚泽稳住了身子,找好最佳的角度,双手撑住窗框,一纵身,跃进了阳台里,杜乐淘见了,顾不上抹眼泪,转回身,便冲了出去。

邻居家的女主人被刚才的一幕唬得也有些发愣,直到感觉脚边有东西在蹭她的裤腿,才醒过神来,弯腰把地下的小狗抱在怀里,喃喃道:“哈尼啊,吓死妈妈了,天啊,这简直是太疯狂了!”

杜乐淘冲出邻居家的大门,跑回自己家门口,听见里边钥匙咔哒转动了下的声音,下一秒门一打开,她便飞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纪晚泽,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纪晚泽冷不防被她撞过来,后退了半步才接稳她,讶异地搂住她问道:“淘淘,怎么了这是?”

邻居家的女主人拿着纪晚泽的外套送出来,看见眼前的一幕,不禁掩面笑道:“这位先生啊,您可是把您女朋友吓死了,刚刚脸都白了,还别说是她,我也吓得不轻,这会儿腿还有点儿发软呢,您这下子可真是够刺激的……”

纪晚泽伸手接过自己的外套,表情有些不自在地跟邻居道谢又道歉,看着她回去关上了门,这才揽着杜乐淘,边哄边也走回了屋里。

杜乐淘止不住地哭着,泪水热乎乎地洒满了纪晚泽的颈窝,他拉了她两下,没能拉开,只好柔声哄道:“好啦,淘淘,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哪就有那么凶险了?没事的,快别哭了,你不是一向胆子最大了么?怎么这会儿倒成了胆小鬼……”

杜乐淘听了这话,终于抽抽噎噎地抬起了头,满脸泪痕地望着纪晚泽说道:“纪晚泽,我从来不知道,你对我这么好,你可以为了我连命也不要……”

杜乐淘的话,像是在纪晚泽的心尖上猛地一弹,悸然一痛后,便是满满的酸涩,喉头瞬间像是被什么梗住,忽地便说不出话,只好又拉回杜乐淘的头,压在心口,手掌微颤地覆上她的后脑,缓缓摩挲着那里柔软的乱发。

为了她可以连命也不要,那样的情怀他当真有过,却不是适才。

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那年,在加州的校园里,他和杜乐超在打球,杜乐淘开始就在场外咋咋呼呼地加油叫好,后来不知什么时候遇到了一群韩国留学生,她是自来熟的性子,大约也是难得见到几个黄皮肤的同类,没多会儿就跟人家攀谈了起来,初时聊得还好,后来不知怎么,约莫是那几个韩国人说了什么有损了杜乐淘作为中国人民族自尊心的话,她便陡然火了,起初,也并不是真要动手,只是说翻了脸,她英语又不够流利,说不过人家,就跟人家拉起架子,卖弄她那半吊子的跆拳道,妄图唬住人家。

可她却偏又忘了,跆拳道本是人家韩国人的当家本事,哪怕看的人未必精通,又怎么会被她唬住,反倒成了笑柄,这就好像金发碧眼的老毛子跟中国人眼前练太极似的,即便不是班门弄斧,又能唬住人家什么。

那几个韩国留学年纪也都不大,都是冲动爱惹是非的年纪,或许开头也并不是真急,只是让个外国人在他们眼前摆弄他们的国粹,若是短了气势太丢脸,上来或许也只是想切磋下,顺便给这中国小姑娘的下马威,杜乐淘又是个不服输的性格,拼了全力跟人家打,最后所有人就都真急了眼,于是一场口角演化成的切磋,终究升级成了打架。

纪晚泽跟杜乐超在球场上打球的空档,转身看到那边打起来时,局面几乎已经演变得不可收拾。

杜乐超过去的时候,最开始,还试图跟那帮孩子讲道理,纪晚泽却是上去就挥上了拳头,开始是一对一,后来变成一对二,再又变成了群架,纪晚泽跟几个人打成一团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豁出这条命去又怎么样,谁敢欺负杜乐淘,他就绝不会放过他。

那样愣头青的年纪和二百五的行为,却真是不顾安危的为了自己爱的姑娘在拼命,异国他乡的操场上,打红了眼的纪晚泽,眼睛被人打得肿了起来,最后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只是疯了一样地挥动着拳头,最后还差点误伤了赶来拉架的同学。

如今想来,那时的举动,幼稚的多么可笑,可是那一腔子的热血,和强烈得可以无所顾忌的感情却又多么让人怀恋。

那时,他多么爱她,古怪精灵的小丫头,迷糊可爱,爱闯祸又臭屁,一派天真又有些小小自恋,永远不知道什么是烦恼,总是那样神采奕奕,兴致勃勃,他看着她,就觉得天都别样的蓝,心里敞亮得永远像是五月的艳阳天。

可那样的时候,终究是再也回不去了。

再不是那样意气风发混不吝的年纪,哪怕依旧爱她,她依旧是他几乎所有快乐的源泉。但,再不敢想为她豁出命去,他到底已经不是那时可以无边无际纵容自己的纪晚泽,他有家,有妻,有需要他重振的家业,有肩头沉甸甸的责任,有父亲最后的期盼和母亲全部的希望。

他的命不是他一个人的,他不敢再为任何人冒险,哪怕是为了杜乐淘也不敢。

之前那点儿小小意外,也不过是他一时的大意罢了,哪怕看上去异常凶险,可若非有九成九的把握,他也根本不会去尝试。

可是杜乐淘却在这时,这么感动的以为,他可以为了她连命也不顾,这迟来了多年的感动和震撼,对于如今的他,只余下满腹的涩然,却再不复当年的热烈。

还偏偏是这样的关口,他想要她放弃等待的时候,那些原本今天想见她要说的话,忽地变得没有办法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