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你决定对她下手的那一刻起，就不是我选择了她，”他的声音隔着距离传来，冰冷而陌生，“是您，亲手推开了我。”

说完，他大步离开，厚重的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迟昭意结束与客户的会议，回到公寓楼下时，她看到了那个倚在车边的身影。

周宴凛显然等了很久，他看起来憔悴不堪，眼下的乌青浓重，唯有那双眼睛，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爆发出近乎灼人的光亮。

迟昭意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仿佛只是看到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继续走向公寓大门。

“昭意！”他急步上前，声音干涩发颤，“我们谈谈，求你……就五分钟。”

迟昭意终于停下，转过身。海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的表情平静无波，像一面照不出情绪的湖。

“周先生，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吗？”

他贪婪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两年了，他无数次在梦里描摹她的轮廓，此刻却觉得中间隔着一片无法跨越的冰原。

“我知道……我知道是你做的，林家的事。”他艰难地开口，语气里没有质问，只有痛楚，“我也知道，我妈她……她派人来了伦敦。对不起，昭意，对不起……我已经阻止了，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迟昭意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动容。

“说完了？”她淡淡地问，“如果只是这些，我收到了。你可以走了。”

她的冷静比任何指责都更让周宴凛恐慌。他宁愿她骂他、打他、恨他，而不是这样彻底的漠视。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知道我罪该万死……”他语无伦次，试图抓住她的手，却被她轻巧地避开，“那些年，我对你做的混账事……昭意，你怎么对我都是应该的……我只求你……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补偿你，用我的下半辈子补偿你……”

迟昭意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和几乎要跪下来的卑微姿态，忽然觉得很荒谬。

她轻轻笑了一下，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更添疏离。

“周宴凛，我们之间，早在三年前你选择相信林栖雪，把我按在火里的时候；在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车祸现场的时候；在你让我跪在碎玻璃上的时候……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她顿了顿，从随身的手袋里拿出一个平板，解锁，点开几个文件，屏幕转向他。

“你所谓的被蒙蔽，不过是因为你从未真正选择相信我。”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最后一场审判，“周宴凛，我不恨你了。”

恨太强烈，太耗费心力，她早就已经学会放下。

但她接下来的话，却将周宴凛彻底打入地狱。

“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永远。”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走进公寓大楼。

周宴凛僵在原地，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塑。

夕阳沉入海平面，最后一丝暖光消失，夜幕降临，将他吞没在无边的黑暗与冰冷里。

“永远不会……原谅……”

他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终于支撑不住，缓缓跪倒在冰冷的地上。

胸腔里爆发出一种无法形容的、野兽般的哀鸣，却被淹没在繁华而冷漠的夜色里。

他失去了她。

永远地，失去了。

第二十一章

迟昭意关上门，身后传来陆沉舟关切的声音：“结束了？”

“嗯，都结束了。”

她转过身，夕阳的余晖落进屋内。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轮廓。

他看着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和温柔，没有了平日里的散漫不羁。

“昭意，”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些许，“有些话，我想了很久，觉得必须告诉你。”

迟昭意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指尖微微蜷缩，安静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很多伤没有愈合，周家、林家，还有那些过去……它们像山一样压着你。”他顿了顿，目光坚定而清澈，“我不想说什么能替你扛起所有的大话，那太虚伪。但我想说，如果你愿意，这条路，我想陪你一起走。”

“风雨也好，荆棘也罢，你不需要一个人去面对。”他向前微微一步，距离拉近，“我喜欢你，迟昭意。不是同情，不是一时兴起，是深思熟虑后，想要和你共度余生的那种喜欢。”

迟昭意的心像是被温热的海水包裹，酸涩与感动交织翻涌。

陆沉舟的真诚像阳光，穿透了她层层设防的内心。她看着他眼中清晰映出的自己，眼眶微微发热。

“沉舟，”她的声音有些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谢谢你……真的。你的心意，让我觉得很温暖，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坦诚却带着一丝无奈的悲伤：“但是，正因为我珍视你的这份心意，所以我不能现在……不能就这样答应你。”

“过去的阴影，比我想象的还要顽固。它们不仅仅是一些痛苦的回忆，它们改变了我的一部分，让我对信任、对亲密关系，充满了难以控制的警惕和恐惧。”她抬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

“而且，”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我和周家、林家的恩怨还未彻底了结。我的复仇计划才刚刚开始，这条路注定不会平坦，甚至会危险重重。我不能……不能把你拖进这片泥潭里。这对你不公平。”

陆沉舟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眼中没有失望，只有更深的心疼和理解。

等她说完，他很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充满了包容和耐心：“我明白。昭意，我不要你现在就给我答案，更不需要你立刻放下一切走向我。我告诉你我的心意，只是想让你知道，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无论你需要多久的时间，我都会在你一回头就能看到的地方等着。”

“你想专注于自我重建，我就做你安静的港湾；你想复仇，我就做你手里最锋利的剑，或者你最坚固的盾。你只需要遵从你自己的心，做你想做的事。”他的承诺掷地有声，“你永远拥有完全的自由。而我，愿意等待。”

这一刻，迟昭意清晰地感觉到，心底某块坚硬的冰层，发出了细微的碎裂声，涌出温热的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