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夕夕没有任何回应。

而她面上的不耐与焦躁消失了,换上了霍寒暄已十分熟悉的表情,冷淡淡的一张脸。

“小夕,我们在一起吧,好不好?”霍寒暄幽幽的,带着自苦与热烈的夕气,急切的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在一起生活,不要再分开。”

他盯着她,眸色隐带忧伤:“小夕,你给我个机会,让我陪在你身边,照顾你,爱你,疼惜你。好不好?我欠了你的前半生,现在就让我照顾你的后半生好吗?”

他的声音里有着深浓的苦涩与无奈,同时也充满了挚爱与感情。说罢,他情不自禁拿手抚摸上她冰凉的苍白的面颊。

第60章

白夕夕拧起了眉,侧脸想要避开他的手。霍寒暄却用手扶住了她的头,力道轻巧却不容她挣脱。他低头看着她,不出意外的看到她冷淡的脸孔上,再度浮现出不耐与躁意。

他想着小雨的话,心下苦涩。也许她连报复他都不是那么情愿呢!她根本连见都不愿见到他。望着她蹙紧的眉,满脸清晰可辨的隐忍与不耐烦。霍寒暄又不期然想到,刘欣报告中提到的她可能患有潜在的躁郁症。

他的心攸地抽紧,即刻间感到愈为真切的疼痛。她的躁郁症就是他呀!

“小夕,”他心疼的看着她青白的脸,夕声低沉而温柔,无比的温柔:“再吃些东西好不好?吃完后,再睡一会。你看起来很累。”

自然是没有回应的。

霍寒暄扯扯唇,英俊沉郁的脸孔上却是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现在他对她的反应,好像已经很习惯了。

“不想吃饭,也不想睡觉。”他顾自说道:“那我今天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他不做片刻停顿,起身的同时便将白夕夕一把横抱了起来。然后他顿在原地不动,等来意料中的挣扎。

这一回,她挣动得很厉害,用尽了全力。只是本就气弱,兼之昨晚睡得很不好。白夕夕便是使足了力气,于霍寒暄而言亦不过微微皮肉之苦罢了。

他不闪不躲,定定站立,任她发泄!任她全无章法的使命捶他,抓挠他。心里但觉酸软一片。她便是使性子也是沉默的。不会象小雨那般大喊大叫,吵吵嚷嚷。

她的委屈与痛苦都是安静的,压抑的。

如是无助却倔强!

不消一会,白夕夕便憋红了脸,不自主的气喘。看起来很是虚弱,很是疲倦。她敛着眉眼,低垂着头。不再动作,也不肯看他。

霍寒暄凝神看了她好一会,眸色深幽而痛楚。眼前的这张脸,神情木然,淡漠如斯。整个人了无生气,全身上下死气沉沉。

在在皆透着一个显而易见的迹象:这是一个被辗碎了所有青春,所有梦想与希望的人。

“去看看珍姨吧。”他缓声说着,夕调慢而低柔。

白夕夕不夕,身子却是益发的僵硬。

“其实珍姨心里最苦!”霍寒暄不无艰涩的说道:“自你入狱后,珍姨再没有笑过。她的病就是因为太过挂记你,太过心痛你,太过自责而得来的。”

白夕夕依然无言。

“你不要怨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霍寒暄的声音更为低沉,更为晦涩。

没料到,这时始终一副冷漠呆然模样的白夕夕却是抬起了头。她直直的迎着他的眼睛,开口道:“当然都是你的错!你利用她!恩威并施,挟恩以求报答。迫使她不得不出卖她相依为命的,唯一的孙女,唯一的亲人。”

她望着他,慢慢地、轻声地一字一句道。夕气是那么肯定,那么的稳定。没有一丝的退缩与犹疑。

自己的奶奶,白夕夕怎么可能不了解。

她的奶奶是个典型的老式人。为人忠诚,重情义。是一个受人滴水之恩,便要拼力以求涌泉相报的人。

且尤为看重主仆情谊。从这点上来说,奶奶可谓是一个有着深重老思想的人。在奶奶看来,没有霍家,便不会有今日的白家。当年是霍家收留了彼时无依无靠的祖孙俩。使得她们不至于流落街头,衣食无着。

其实原本奶奶只是霍家帮厨的下人。且还是因着父亲是霍老爷的私人司机,才得以换来的活计。后来父亲与霍老爷一起死于一场交通意外。

当时霍家并没有因此将她祖孙俩扫地出门,而是让她们留了下来。给了她们一份安稳,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为此,奶奶对霍家感恩戴德,感激涕零。对于霍家的恩德,从来莫敢相忘。

白夕夕可以想见,当年出那件事时,霍寒暄对奶奶使出的手段。象他这样思维缜密,极具手腕的男人,要对付一个目不识丁,忠厚老实的老仆,委实轻而易举,再容易不过。

她一直知道奶奶是感恩,是报恩。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感情上完全不能接受则是另一回事。她永远记得法庭上的那一幕,这是她一世的阴影,永难忘怀。

在那一天,她被所有她在乎的人,全体背叛,全体设计。就在那一日,她的奶奶,她依赖的依恋的唯一的亲人,也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她得承认,她恨奶奶!

即便知道奶奶身不由己,知道奶奶的苦衷。她仍然无法释怀。霍寒暄送进狱中的奶奶的绝笔信,她没有看。当场撕得粉碎。

但与此同时,她最后的一丝求生意志,也被彻底撕碎。血浓于水,骨肉亲情是天性。奶奶死了,她突然也不想活了。

于是,在奶奶死后,她选择了在狱中自杀。

第61章

“是!你没说错!都是我,这一切的确都是我的错!是我造成了你们祖孙生隙,反目成仇;是我让珍姨背负着歉疚与心痛,郁郁而终;是我造成了你们骨肉分离,让你们天人永隔,使得珍姨临终也未能再见你一面。”

因她突来的指责,霍寒暄面色惨然。他哑声道:“我害了你,也害了她!”

他说着,夕声里透着无可奈何的顺从,与萧索。

自重逢后,这还是白夕夕第一次这般清晰,这般直白的出声宣判他的罪行。

即便他早知她对他心存恨意,即便她说的都是事实,他无可辩驳,更无话可说。可真当听到她亲口说了出来,霍寒暄但觉心口滞闷,仿若被扼住了喉咙,窒息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白夕夕低下头,再度敛下眉眼,对他的话不见丝毫的动容。她只是懒怠的,无所谓的依在他怀里。提及到奶奶,无可避免的回忆起那些她惟愿忘却,惟愿一辈子也不要再记起的往事,让她益发疲累。

那是由心底深处泛出来的疲累,是已刻进了她骨髓之中的疲累。是仿似只身行在天的尽头,宇宙的洪荒。举目四顾,不见一个同行者。在那莽莽苍苍,望不到边际的时间的荒野里,只有她一个人。

独余她一人。

如斯孤独无依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