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胞所所长听说萧定要来本来是强烈要求要出席这次宴请的,结果昨天晚上临时接到通知要跟院长出去开会,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招待贵客,争取诓萧定在生科院内部给广大教职工以及研究生博士生就纳米细菌这个专题再做一场专题讲座。

傅守瑜正想着怎么跟萧定提这个事儿。曾钊不在、方老不在、所长和院长两位大人也不在,只能靠他自己了,希望不要太突兀,让人家给拒绝了才好。

一边烦恼一边出了敬文讲堂的大门,却见路对面,曾钊靠在他那辆宝马上引擎盖上冲他们招手:“怎么这么慢!”

阳光从细碎的胡桃树叶间隙中投射下来,在他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而他却将所有的光华沉沉内敛,仅仅是潇洒的外表就足以让人倾倒。

“小钊!”

“大定!”

曾钊边开车边问:“你们在里面磨蹭什么?”

坐在后排的萧定说:“聊天。”

“聊什么了?”

“不告诉你~”

曾钊说:“我又没问你,多什么嘴。”扭头去看副驾驶座上的傅守瑜:“知道这人的外号是什么吗?”

傅守瑜老实摇头:“不知道。”

萧定扑上来想捂曾钊的嘴,可惜晚了一步,曾钊已经无情地将他出卖:“早我们上大学的时候,他就已经蜚声校内外,人送爱称‘火车王’――这人嘴里跑火车的功力实在是太深厚,全院上下就找不出没被他忽悠过的人。我还记得有个女生……”

“够了,闭嘴!”萧定满脸寒霜。

曾钊立即噤声,傅守瑜本来也就对八卦不感兴趣,便不再追问。

倒是萧定看车内气温骤降,主动挑起话头,对傅守瑜说:“其实我认得你。”

“啊?”傅守瑜呆呆扭头看他。

萧定不自然得摸摸鼻梁,说:“你的一篇论文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我一直都在关注你。”

傅守瑜的眼睛里腾地燃起旺盛的火焰。

“我也耳闻过一些关于你的除论文之外的私人信息,觉得你是个不错的人才,本来还想将你招募到我的实验团队中来的……”

“你就做梦吧你!”曾钊狠狠打断。

“这是我跟小傅之间的谈话,你少插嘴。”萧定将目光定格在傅守瑜身上,诚恳地询问,“怎么样,你感兴趣吗?”

“抱歉。”傅守瑜抓了抓头发,不敢抬头看任何一个人。

服务员递上菜单,曾钊示意萧定点菜。

萧定淡然道:“客随主便。”却拿起酒水单仔细研究。

曾钊伸手去按:“悠着点儿,大中午的。”

萧定却得瑟起来:“开瓶五粮液。”

抬头看傅守瑜,问:“能喝白的么?”

傅守瑜摇头。

萧定便吩咐服务员:“那再来一箱燕京。”

曾钊狠锤了他一下,回首对服务员说:“别理他,酒都不用上,来两瓶果醋。”

萧定看着曾钊,笑得意味深长:“不是吧,一点都不喝?”

曾钊摇头摇得那叫一个正直:“不喝,下午还有正事儿。”

萧定看了他两秒钟,突然冒出句正宗的四川话:“你娃头儿不耿直。”

曾钊一眼横过去:“你才不耿直!”

这反应有点儿过了,萧定拍桌子大笑:“胡说!”探身对傅守瑜道:“你还不知道吧?这厮在酒桌上偷奸耍滑是出了名的。还敢说我不直,最弯的就是他!”

说话间果醋上来了,萧定接过服务员手里的瓶子,亲自给想反驳却被打断憋了一口恶气的曾钊满上:“来来来,吃醋吃醋,多吃点儿醋~”边说边冲傅守瑜挤眉弄眼。

傅守瑜背上的冷汗出了又干干了又出,暗自盘算:他究竟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如果他知道的话,知道多少?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挺直脊背端坐着,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上,手心微微汗湿。忽然间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掌覆过来,略微粗粝的指腹抚过指节,沿着手背上的经络游移。傅守瑜的手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想要挣脱,却被按住,叹了口气,反手握住。曾钊轻挑眉毛,傅守瑜无比端正地直视前方,萧定已经开始给他倒饮料了。

“嘿,你们俩干嘛呢?”萧定突然发问。

“没干嘛,不是响应您老人家的号召等着吃醋呢吗~”曾钊笑得从容笑得自若,右手端起玻璃杯晃了晃,浅琥珀色的果醋在灯光下折射出瑰丽的光彩,藏在桌子底下的左手趁着傅守瑜挣扎的机会来了个十指紧扣,这下除非他翻脸掀桌子是挣不脱了。

“哦?吃醋?”萧定背靠椅背,审视的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是吃醋吗?我怎么觉得味不对啊?”

曾钊夹起一块儿蓑衣黄瓜扔进嘴里,边嚼边微眯起眼睛假装不满意:“糖放多了吧?”

“不过味道还不错~”顺手又夹一块儿递到右手不方便的傅守瑜嘴边,“尝尝。”

萧定无奈摇头:嚣张,太嚣张了。

从好江南出来已经将近下午三点,曾钊和萧定都有些醺醺然――两人最后还是合力干掉了一瓶五粮液。

曾钊问萧定下午有什么安排,萧定说想去看看方老,于是开车回学校。

方老、萧定和傅守瑜三人在客厅聊天,曾钊上楼去看方云深。

方云深睡得并不好,没多久就醒了,赖在床上不想起来。听见有人敲门,没搭理,没曾想曾钊自己就推门进来了,他赶紧把被子拉到下巴,神情戒备:“懂不懂礼貌?”

曾钊拉过凳子在他床边坐下,笑得没脸没皮:“你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