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听罢,她偷偷抚摸了下藏在袖中的莲花发簪,心中忽然涌现出一股莫名的勇气,她开口,期期艾艾道:“阿兄,其实,我这次来?,有寻到想嫁的人了……”

盛云廷大喜:“谁啊?”

阿蛮脸颊绯红,那个?名字,她始终说不出口,盛云廷狐疑地望着她,他向来?心细,将?阿蛮近日?举动回忆了遍,脸色顿时大变:“你不会想嫁……十七郎吧?”

阿蛮没有否认,她咬唇:“阿兄……”

“不行!”盛云廷一口拒绝:“他家?世?太好,我们配不上。”

阿蛮着急了:“做妻子配不上,做妾总行吧,阿兄,我喜欢十七郎,我想嫁给他!”

盛云廷勃然大怒:“你要还是我盛云廷的妹妹,就别再说第二遍!你且听着,我们盛家?虽穷,但盛家?的女儿,不做妾!”

阿蛮怔住,她眼眶顿时红了,盛云廷虽然有些后悔说重了,但还是硬邦邦道:“阿蛮,人穷志不能短,你可以喜欢一个?人,但不能为了喜欢的人抛弃自己的自尊,心甘情愿去做人家?的妾,人要先自爱,别人才能看?得起你,否则,你的喜欢,只能感动到你自己,感动不了任何人,听明?白了吗?”

阿蛮似懂非懂,盛云廷道:“你走吧,以后,你会想明?白我的话的。”

阿蛮咬唇,点了点头,她抱着包袱,爬上马车,马车往前行进,她撩开车帘,往后望去,发现阿兄还站在那里?,目送着她,怎么都不愿离去,阿蛮鼻子一酸,她探出头,大声喊道:“阿兄,你的话,我会记得的。”

“阿兄,我会自尊,也会自爱的!你放心吧!”

随着少女的声声呐喊,马车车轮悠悠,驶离了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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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阿蛮年岁渐长,她也愈发明?白阿兄那时的话。

人要先自爱,别人才能看?得起你。

她再不会因为喜欢一个?男人,就心甘情愿去做他的妾。

她不愿再做任何人的妾。

只不过,那支莲花发簪,还是被她小心翼翼,收在枕下,珍藏着。

再后来?,就是落雁岭。

阿兄死了,曹五死了,而那个?意气风发的崔望舒,则从?她心中可望不可及的高洁月光,成了人人唾弃的肮脏污泥,那支莲花发簪,也在她恸哭无数个?日?夜后,被她扔进了池塘,沉入泥沼,再也寻不到。

帝后番外(一)

望仙门处, 穿着丹碧纱纹六幅裙的少女,夹杂在上?百个年纪相仿的良家子中,跟随着花鸟使, 鱼贯进入望仙门。

她身?边的一个穿着红色石榴裙的少女嘟囔着:“都不能从丹凤门进?,只能从望仙门这个侧门进?大明宫,谁说被花鸟使选中,就是鱼跃龙门了?”

她还问碧衣少女:“灵晔,你说是不是?”

叫灵晔的碧衣少女没有说话?, 只是盯着脚上精致的宝相花纹云头履, 似乎是在出神,穿着红色石榴裙的少女悻悻道:“总是跟哑巴一样?,就你这样?的,还想得到圣人宠幸,真是做梦。”

前面的花鸟使似乎听到动?静,他转头喝道:“谁再?多嘴?就逐出宫去?!”

石榴裙少女吓一大跳, 也?不敢再?多话?了, 而是乖乖走入宫门, 花鸟使则站在门侧,清点着人数, 等见到叫灵晔的碧衣少女时, 花鸟使赞赏地点了点头,花鸟使身?旁内侍不解道:“中官, 这姜灵晔不过是个商贾出身?,就算容貌美丽, 但身?份实在低贱, 中官为何选她?”

“你懂什么?”花鸟使呵斥着,他望了碧衣少女的窈窕背影, 喃喃道:“这姜娘子,以后的造化,大着呢,恐怕,是你我?都?无法想象的造化。”

内侍腹诽,他心想,一个地位最下等的商人女儿,造化能大到哪去?,就算买了身?好衣服,做了双好鞋子,也?洗不清她身?上?的商贾气息,更何况,宫里有皇后,还有嫔妃,都?是出身?世家,尊贵无比,当今圣人文武全才,年少有为,这姜灵晔,一个大字都?不识的粗鄙商户女,怎么可能入得了圣人的眼?

花鸟使,真是昏了头了。

而姜灵晔方才经过的时候,她听清了内侍的话?,也?听清了花鸟使的话?,对?内侍的话?,她面上?并未露出怒意?,如这般的冷嘲热讽,她听过太?多,对?花鸟使的话?,她虽是第一次听,但面上?也?并未露出欣喜,而是一直是那般谨小慎微的模样?。

只是等迈入望仙门,她略微抬眸,环视着巍峨大气的大明宫。

此刻她的眸中,却是再?无掩饰的蓬勃野心。

大明宫,望仙门,她迈进?来了。

侧门又怎么样??只要最后能坐上?那个位置,谁在乎她是正门进?来的,还是侧门进?来的?

望仙门,这道侧门,就是她入青云的阶梯。

耳边尽是少女们对?大明宫的惊叹和憧憬声,姜灵晔抿了抿唇,垂眸,再?次抬眸时,她眼眸中已?看不出半点野心,她又成?了那个谨小慎微、沉默寡言的姜灵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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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鸟使采选的良家子们入宫后,内侍省对?她们一一进?行礼节训练,然后便将她们分到各个宫室,有银钱的良家子,就贿赂内侍省,去?想去?的宫室,没有银钱的,就被随意?分配,姜灵晔没有银钱,她被分去?了贤妃的栖凤阁。

有知晓内情的良家子,都?对?姜灵晔同情不已?,因为贤妃此人,虽封号为贤,但最是善妒残暴,姜灵晔这姿容去?她那里,一定要被磋磨到不成?人样?。

但姜灵晔并没有抱怨,而是安安静静去?了栖凤阁,果然一去?,满身?华服的贤妃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就将她发配到外?殿洗衣服,不许她进?殿内一步。

平日的时候,贤妃也?格外?提防她,不但让精干宫婢盯着她,伺候圣驾的时候,更将她打发的远远的,不过宫婢发现,来栖凤阁半年,姜灵晔都?安安分分的,根本?没有半点邀宠的心思,想必她自知身?份低贱,不敢做飞上?枝头的美梦。

渐渐的,贤妃对?姜灵晔的提防之心淡去?,她把全部心思都?投到和郑皇后争宠上?面,又过半年,她连姜灵晔这个人都?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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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虽然贤妃忘记了姜灵晔,但姜灵晔眼眸中藏匿起来的野心,却从未消失过,反而一日比一日强烈。

蛰伏一年,终于机会来了,贤妃因为不得圣宠,脾气愈发暴躁,栖凤阁的贴身?奴婢都?被她打死好几个,姜灵晔因为做事稳妥,终于有了近身?服侍的机会,她的好友玉婉非常为她担忧,私下劝她不要去?,但姜灵晔却毫不犹豫,去?了内殿贴身?服侍贤妃。

因为只有贴身?服侍,才有得见天颜的机会。

贤妃脾气依然暴躁,姜灵晔小心谨慎地服侍着她,虽也?没来由地挨过很多次打,但还好性命无虞,就在这般恶劣的环境中,年轻的帝王,终于踏入了栖凤阁。

这还是姜灵晔第一次见到皇帝,皇帝今年十九岁,正是最好的年华,姜灵晔偷偷抬眼,去?看皇帝,只见皇帝长身?玉立,剑眉星目,鬓若刀裁,端的是一个俊美非常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