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鱼府时,鱼扶危正准备坐上马车,去往大明宫,崔珣拦住他,简要说了下李楹恢复了记忆,请鱼扶危带他们进宫。

鱼扶危也没有废话,而是很痛快答应了,两人跟着鱼扶危匆忙赶到大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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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龙殿前,七品以上在京官员都全部来?了,众人面上皆是惶惶神色,站在最前面的皇太孙李徵更是失魂落魄,虽然女帝对他不好,他对这个祖母,也是又?敬又?怕,但是,如今女帝即将不在了,而他才十六岁,刚刚被封为皇太孙,没了女帝,这个庞大的国?家,他真的能驾驭吗?

他自己都有些怀疑。

宰辅卢淮在他身边沉声道:“殿下。”

一声殿下,让李徵回过神来?,他茫然望着卢淮:“老师,我该怎么?办?”

“殿下是皇太孙,应该稳定局面。”卢淮看向殿外慌乱的大臣,他温声鼓励了李徵:“陛下既然让殿下当皇太孙,就代表陛下信任殿下,殿下万不可辜负了这份信任。”

陛下……信任他……李徵似被鼓舞一般,他精神一振:“老师,你说得对,陛下既然让我当皇太孙,我就不能辜负她。”

他于是镇定了心绪,开始走?到殿下,安抚群臣,严令金吾卫严守宫门,不许任何人传出消息,扰乱民心,又?令南衙禁军、北衙禁军把守各个城门,以防有人趁机作乱,一切安排的有条不紊,让卢淮终于放下心来?。

此时洛州刺史鱼扶危领着状元郎夫妇进宫,他带着崔珣与李楹来?到神龙殿侧门,并托内侍带话,就说状元郎夫妇来?了,想见女帝。

鱼扶危向来?深得女帝信任,内侍虽然满怀疑虑,但还是去传话了,没多时,内侍就匆匆而来?,说女帝传召状元郎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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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楹几乎是一路小跑来?到女帝寝殿,她一踏入寝殿,就奔到女帝病榻前,跪下泣道:“阿娘……”

一声阿娘,让女帝知晓她想起了一切,女帝全身已经衰弱到没有半点?力气?,但还是强行颤抖着伸手,想去拭去李楹的眼?泪,李楹慌乱抓住她的手,哭道:“阿娘,明月珠来?迟了。”

“不迟,不迟……”女帝也是潸然泪下:“正好,正好。”

“阿娘……”李楹伏在她榻边痛哭:“阿娘,御医一定会?治好你的,一定会?的!”

“傻孩子。”女帝虚弱笑道:“阿娘已经八十岁啦,这世上,谁不会?老,不会?死呢?八十岁才死,已经是高寿了。”

“可是,明月珠还有好多话想和阿娘说,明月珠舍不得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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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颤抖着握住李楹的手,就和李楹幼时一样,宠溺地对她说道:“明月珠,不要舍不得阿娘,阿娘能够看到你出嫁,能够在青庐受你一拜,已经是死而无憾了。”

她顿了顿,又?道:“你阿耶,已经等阿娘够久啦,阿娘要去找他了……”

李楹一怔,女帝的眼?中隐隐闪着泪光:“这么?多年夫妻,你阿耶,他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我也有对不起他的地方,这账,阿娘是算不清了,去到黄泉,阿娘再去和他好好算一算……”

李楹再也忍不住,她恸哭起来?:“阿娘……”

女帝叹了一口气?,她看向跪在李楹身旁的崔珣:“望舒。”

“臣在。”

“明月珠交给?你,朕很放心,朕相信,你会?一生一世爱护明月珠的。”

崔珣眼?眶发红:“臣会?的。”

女帝颔首:“你去把案几上的东西拿过来?。”

崔珣起身,案几上,放着一封敕令,还有一个黄绸包裹的东西,崔珣将其拿给?女帝,女帝没有接,而是对崔珣道:“打开。”

崔珣打开黄绸,里面竟然是两块丹书铁券。

持丹书铁券,即使是谋反大罪也可以不死,铁券还可以传给?子孙,免子孙一死。

而这丹书铁券,只在大周开国?时赐给?功臣,之后?再未赐过给?任何一个大臣,崔珣愣道:“陛下……”

女帝道:“这是给?你,还有明月珠的,愿这丹书铁券,保你们一世平安。”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女帝苦心积虑,只为保住李楹夫妇一世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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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楹咬着唇,泪水簌簌而落:“阿娘……”

崔珣又?打开敕令,只见敕令里,写?着女帝收杜枕月为义女,封万安公主,食邑三千户。

三千户,那是帝后?嫡女的待遇了,女帝握着李楹的手,喃喃道:“明月珠,十六年前,你最后?一次见阿娘的时候,说如果有来?生,还想做阿娘的女儿,这句话,阿娘记了十六年,一刻都没有忘记,如今,阿娘找到了你了,你再做一次阿娘的女儿,可好?”

李楹已经哭到上气?不接下气?:“明月珠……一直是阿娘的女儿……”

女帝拍了拍她的手,笑了笑,又?对崔珣道:“望舒,起居注关于你立储之言的记录,可保你们一世富贵,丹书铁券,可保你们一世平安,封明月珠为公主,可保你们一世尊荣,能做的,朕都做了,以后?的日子,要靠你们自己走?了。”

女帝如此用心良苦,崔珣虽从?不轻言落泪,此时也不由喉咙哽咽,他说道:“陛下放心,以后?的日子,臣一定会?好好照顾明月珠的。”

“有你在,朕放心。”

女帝最后?看了眼?哭到眼?睛红肿的李楹,她叹道:“明月珠,阿娘做完一个母亲该做的事情了,接下来?,阿娘要做一个皇帝该做的事情了。”

她咳了两声,对崔珣道:“望舒,你将明月珠带走?吧。”

崔珣忍泪默默点?了点?头,他扶起哭到几近晕厥的李楹,一步三回头,离开了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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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崔珣将李楹带走?后?,女帝才命内侍召来?卢淮等重?臣,嘱咐身后?事宜,这一嘱咐,便从?白天谈到了黑夜,女帝只觉身体愈发沉重?,她看向茫然跪着的李徵,温声道:“徵儿,过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像唤一个孙儿般唤李徵,李徵愣住,但还是依言去到女帝榻前,跪下,女帝看着他与其父相似的容貌,叹道:“徵儿,你父亲的事,怨朕吗?”

李徵流泪道:“不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