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是宁修的生辰。”宁不为看着院子里的小路,月光洒在青石板上沁凉,“我刚在无尽河边上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还以为他是谁扔进我怀里的,皱巴巴一团跟个没毛的小耗子一样……”

即使看见他眉心的九叶莲家纹,其实也是不想养的。

那么点大的小东西,身上玲珑骨的气息又那么浓,他怕自己忍不住给炼化了,但莫名其妙就揣进了怀里,在冷冰冰的雨里靠他不怎么暖和的体温暖着。

宁修不会说话也不会自己吃饭,除了尿床只会哇哇大哭,还总会被人给盯上拖后腿,半点用处都没有,搞得他焦头烂额,后来在临江城他一时犯浑差点给扔了……

宁不为已经忘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习惯了半夜时不时起来给他喂米糊换尿布,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见他哭不再是不耐烦,而是心急火燎生怕他哪里不舒服。

放在一年前,他打死都想不到自己会变成这样。

“我以前,一直想不明白爹娘当年为什么要把我藏起来……我宁愿和他们死在一起。”宁不为扯了扯嘴角,目光平静地看向褚峻,“但是有了宁修之后,我就明白了。”

好好活着,原来是他爹娘对他最大的期许。

第124章 玉泉(二十四)

冯子章吹熄了蜡烛, 然后蹲在地上补完了房间内阵法的最后一笔,将整个房间笼罩在结界中,然后从纳戒中掏出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瓷瓶。

小蘑菇趴在他的肩膀上抖了抖菌伞。

冯子章伸手摸了摸它, 小声道:“别害怕,他现在伤害不了我们的。”

说完, 他默念口诀,整个人消失在了房间中, 只有一个小瓷瓶安静的立在桌子上。

瓷瓶内的空间和冯子章现在住的房间差不多大, 只是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个浑身都是血的人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四肢都被散发着金光的符纸牢牢钉在地上。

冯子章小心地走近他,然后就听见一声沙哑的笑。

“你终于想通了?”褚信剧烈地挣扎了一下,伤口处的血又缓缓地洇了出来。

冯子章没敢走得太近, 警惕地盯着他,“想通什么?”

“杀了我啊。”褚信目光阴沉沉地盯着他,“我三番四次想要你的命,上一次若不是这只臭蘑菇突然出现,你现在早就是个没有灵根和丹田的废人了, 这样你都不打算杀我?”

冯子章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

之前他被褚信控制住险些剖了灵根,但小蘑菇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帮他挡了一击, 还被削掉了一半的菌伞,他晕了之后又被疼醒, 当机立断把本来就身受重伤的褚信给困在这个不知名的法器里。

他本来打算跟他爹坦白这件事情, 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说出口, 而他一路心惊胆战地藏着这瓷瓶和里面的褚信, 他爹和太尊竟然也没有发现。

“我不想杀你。”冯子章听他这么问, 缓缓地摇了摇头。

褚信冷笑了两声,“你想慢慢折磨死我?不愧是认了大魔头当爹的人。”

冯子章皱了皱眉,“我没想折磨你。”

“你有本事放了我!”褚信又使劲挣了一下,疼得面色一阵扭曲。

“我没本事。”冯子章摇了摇头,“我要是放了你,你肯定会杀了我。”

褚信气急败坏地吼道:“你既不杀我,又不放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冯子章茫然的摇了摇头,“我还没想好。”

褚信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继而勃然大怒,“冯子章你个怂货!杀人都不敢!你个蠢货!懦夫!没用的废物!”

冯子章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手背上青筋暴起,灵力凝成的冰锥直指褚信眉心。

褚信死死咬着牙,脸上却挂着嘲讽的笑。

冯子章双目通红地盯着他,猛地松开了手,连带着冰锥也瞬间消散无形。

“……你说得对,我就是个废物。”冯子章低头盯着他,英俊的脸上满是沮丧,“我优柔寡断,愚蠢懦弱,还总是不合时宜地想当好人,却只会不断地连累别人,除了运气比别人好之外,简直一无是处。”

“我甚至连杀了你都不敢。”

褚信勾了勾嘴角,“你的师兄弟们全都被你师父闻鹤深杀了,但凡有点血性的人都不会当缩头乌龟,现在闻鹤深被废了灵根扔到了凡间界,你难道不想亲手为你师兄弟报仇吗?”

冯子章脸上的神情一怔。

“哦,我差点忘了,你连我都不敢杀,更何况是闻鹤深?”褚信讽刺笑道:“一个为了活命认魔头当爹的胆小鬼

冯子章,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怕是连心魔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江一正刚收拾完房间准备上床睡觉,外面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小江姐姐,你睡了吗?”仰灵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江一正披上衣服下床,打开门,果然看见仰灵竹站在门口。

她赶紧将仰灵竹给拽进了房间,摸了摸她的手,果然冰凉。

于是又赶紧将门关上,拉着她坐在了床上,“怎么了?有什么事情?”

仰灵竹抿了抿嘴唇,手指和袖子绞在一起,最后像是鼓起了勇气,开口道:“小江姐姐,我要走了。”

江一正愣住,半晌才开口:“怎么好端端的要走?爹说我们要在这里住下的。”

仰灵竹摇了摇头,“小江姐姐,这是你们的家,我、我的家在医仙谷,但是医仙谷已经没有人了,灵脉也都被其他门派瓜分……我听子章哥哥说宁帆已经被你爹杀了,我”

她眼睛红了一圈,攥紧了自己的衣袖,“师叔陨落前将医仙谷的掌门印交给了我,我要出去重建医仙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