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通话后，祝云门打开了搜索引擎搜索永恒号。

十三年前，“永恒号”客轮由于超载和船体构造缺陷，在遭遇小型风暴时倾覆，造成了协恭王朝立国以来的最大海难，而遇难者中又以不足二十五岁，集体出游的青年为主。

事故调查、打捞计划、处理结果……祝云门划了半天屏幕，看到的所有信息都是她已经熟知的。她有些意外，这回没看到声称这场事故是皇室或政府有意制造的阴谋论，也不知是不是莫遮刚派人清理过。

私人医生又发来提醒，她有些无奈地拍了拍雪狮子的脑袋，下床去浴室沐浴洗漱。

本来祝云门以为，这一系列事情会让她失眠，结果她入睡得竟然比往常还快。

然后她做梦了。

梦境之初，她只听到规律的，像是要绵延到天荒地老的涛声。随后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一只木筏上，于无边无际的大海上漂流。再往上是缀满群星的夜空，颜色是类似她惯用墨水那样的深蓝色。

是因为睡前查了“永恒号”，才做了这个梦吗？

回答她的只有涛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意识到有些不对了：星空变得越来越低，几乎要在她前方垂落。她慌忙地想改变木筏的方向，然而无计可施。最终，她看到木筏的前端直直撞进了低垂的夜幕中，发出了类似泡沫板被折断的声音。

她下意识往缺口中望去，只看到了无尽的黑暗。又看了片刻后，那黑暗仿佛化为某种粘稠的实体，开始反射着五颜六色的光芒来。这并不让她觉得神奇和美丽，只觉得无限的怪异和反胃，于是再次尝试改变木筏的方向。

就在这时，那油污般的黑暗突然从缺口中涌了进来，淹没了木筏，淹没了群星，淹没了大海，淹没了天空，也淹没了祝云门自己。

在坠入彻底的黑暗时，她听到一个机械女声念了一句话：

“阿德罗格旅馆茂盛的忍冬花和镜子虚幻的背景中还保留着有关南方铁路工程师赫伯特·阿什有限而消退的记忆。”出自博尔赫斯《特隆、乌克巴尔、奥比斯·特蒂乌斯》，王永年译。

先皇和将军家人都是因为持有忍冬戒、窥探了天道而事故死的吗？在不正确的人手中，忍冬戒还真是个诅咒了，早说了不要当统治者嘛！

感谢支持！关于先皇基本猜对了(′?ω?`)

祝云门（四）

重新睁开眼后，祝云门感觉坠入黑暗时粘稠滑腻的触感仍残留在皮肤上。顾不得更换被冷汗浸透的睡衣，她先解锁了手机，想记录梦境最后神秘的话语，却只能记起“忍冬花”和“镜子”。她在搜索引擎和皇室内部数据库输入了这两个词，结果没发现任何有用的信息。

屋外传来女仆叫早的敲门声，她应了一句，正准备更衣，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又在搜索栏输入了一个词。

“星槎”。

这回都不用在内网搜索，她很快就找到了脑中模糊想到的，源于奇书的典故：“旧说云，天河与海通，近世有人居海渚者，年年八月有浮槎，去来不失期。”

接下来，典故便描写了传奇的主角如何乘着木筏从海洋来到银河，遇到象征星宿的仙人。某种意义上来说，除了不曾遇到仙人以外，她的梦境和这则故事的元素基本一致，

可那些黑暗又代表了什么？是不是那也可以算是类似“仙人”或“神明”的高维存在物……

冒出这想法的瞬间，祝云门仿佛又感受到了被那片黑暗包裹每寸肌肤，侵入五脏六腑的不适感，吓得她猛地甩了甩头，总算让思绪回到了现实。

女仆再次敲门，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祝云门拒绝后，用双手轻拍了几次自己的脸，随即翻身下床。

按照私人秘书的安排接见了几位官员后，祝云门坐在电脑前，打开昨天没看完的邮件继续阅读。在里面关于涉事邪教的汇报中，提到该邪教“试图与生产奇书的异界相联系，甚至代行神明的职权”。

“神明的职权”几个字是深蓝色带下划线的。祝云门将鼠标移动到上面后，显示这是可以点开的超链接，于是她单击了鼠标左键。

然后显示器被黑暗淹没了。

不是平常的黑屏，那黑暗像是缓慢流动的粘液，同时隐隐反射着变幻的光芒，正和她的梦境一致。

当她几乎要直接按下电源键时，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了一只深蓝色的，有着蛇一般竖着的狭长瞳孔的眼睛。而眼睛下方开始跳出一个个如星光般莹白和闪烁的文字：

“所谓‘神明的职权’有很多，目前我在使用的一项，就是通过神明的方式与您取得联系。”

“相信您对神明与我都抱有无数的疑问，现在我只能告诉您，您眼前发生的一切出于神明的旨意，也出于您的选择。”

“请您不要惊惶，不要怀疑，不要逃避，只需要按照直觉前行，全身心地拥抱这一切。”

“时间不多了，请允许我再给您一个忠告。”

“看上去最危险的地方可能是最安全的，看上去最安全的人可能是最危险的。”

在最后一个字出现后，深蓝的眼睛闭上了，而祝云门的屏幕也恢复了正常。眼前还是那封邮件，只是其中所有的文字都是黑色的印刷体，没有任何一个超链接。

私人秘书发来消息，告诉她首相前来拜访。她又滑动了几次已经毫无异状的邮件，起身来到会客厅。

刚见到莫遮，祝云门便开门见山地问道：“首相在昨天邮件里加的超链接是设么意思？”

“超链接？”莫遮难得地露出了短暂的惊讶，打开手机邮箱的已发送界面，将昨天的邮件递到她面前，“陛下收到的邮件，和我发送的不一样吗？”

祝云门粗略扫了一遍，果然没看到任何超链接。正当她蹙眉时，莫遮又问道：“陛下，您刚才是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有几个词被添加了可以点开的超链接。”

“那您点开了吗？”

祝云门刚要回答，忽然想起了方才那只蛇瞳的警告，于是说道：“没有。”

“我明白了，我现在让网络安全部门检查您的电脑，可以吗？”

“可以。”

莫遮飞快地摆弄了几下手机，在大概两分钟后抬起头：“已经安排了。”

“辛苦了。”祝云门微微点头示意，“回归正题吧，今天首相是为什么前来拜访呢？”

“陛下记得之前提到的戒指吧？现在鉴定结果出来了。”莫遮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只档案袋，将它递给祝云门，又继续说道，“长话短说，根据对其中黄金锻造工艺的鉴定，还有对青金石的碳 14 年代测定，这枚戒指确实有大约一千七百年的历史。”

“那它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忍冬戒了！”

“但是，在这枚戒指中没有检测出任何天道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