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1)

我都不忍心看伤员。

打就有死伤,伤心。

总要有牺牲嘛

尽觞(九)

还没等尽觞将回信和《南华经》寄出,信使已送来新的信件:公子梧本人即将在这个月来到郁州,拜访虎耳泉。

“他是不是知道我们刚经过一场恶战,元气大伤,才故意来偷袭的?”炎畔陀不安地提醒道。

“既然是偷袭,那没必要特意告知,更没必要之前大费周章通信,姑且信他一次。”尽觞笃定道,“再说了,他要真是来讨打的,我们也打得过。”

话虽如此,炎畔陀还是加紧了手下战士的训练,同时到处派探子打探蔺梧音的消息,尽觞也听之任之。

过了十天,所有探子传来相同的消息:四架没有任何标志的马车正朝虎耳泉驶来,除此以外没有其余的随行者。更有一名带了望远镜的探子说,她在马车休息时看清了,其中一名乘客的面貌和传闻中的公子梧完全相同。

几乎就在那名探子禀报的同时,信使再次送来了蔺梧音的拜帖,称其次日就会到达。

拜帖是在例行议事结束时送来的,正好铁券所有者都在,每个人表情都不同。尽觞倒是最为轻松:“好啊,难得有客人,咱们明天烹牛宰羊且为乐。”

“统领,”炎畔陀依然神情严肃,“需不需要我让火铳手在四周待命。”

“那也太小家子气了。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刚知道公子梧要来时,我便看到了客星,之后也一直对它进行占卜。”荻焉开口道,“目前看来,都是吉兆。”

“这样吗?那看来还真是福不是祸了。”尽觞笑着回答道,“诸位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咱们作为东道主可不能怠慢了客人。”

第二天早上,来的还当真是四驾马车。尽觞穿着礼服,站在欢迎队伍最前面,朗声道:“虎耳泉恭迎公子梧。”

“多谢尽统领。”一名长身玉立的华服青年领着两名随从下了车,走到尽觞对面,端端正正作了揖,在站直后笑了笑,“我还以为,一下车就会面对一大堆火铳呢。”

“西域与中原虽习俗不同,还是有基本的待客之道的。”

“那之前的探子,也是西域特有的待客之道吗?”

炎畔陀神色微变,尽觞仍然镇定自若道:“西域豺狼横行,在没弄清是敌是友前,总要小心为上,免得引狼入室。”

“既然如此,我明白了。”

“敢问公子,副车中还有哪位贵客?”

“这次我等轻装上阵,除了这两名随从和四名车夫,以及路上必要的行李外,都是送给虎耳泉的礼物。”蔺梧音说到这里,目光微微移动到炎畔陀脸上,“若是有哪位心有疑问,可以直接上车搜查。”

“不必了。”尽觞回答道,“既然是礼物,那断没有从送礼者手上抢来的道理。”

“统领大气。”蔺梧音朝身侧瞥了一眼,两名随从立刻打开了后面两架马车的车门,从中取出两个大箱子,还有三个大麻袋。箱子被打开后,一是金银财宝,二是各类书籍,而第一个麻袋里装着种子,第二个麻袋里装着有着规律地长满黄色颗粒的棒子,第三个麻袋里则是一个个大约拳头大小的浅黄表皮块状物。

“金银财宝、奇书和种子都不必我多言了。这两样植物,是我的属下自海外觅来的粮食,我可以稍微多说两句。”蔺梧音拿起一枚黄色的棒子,解释道,“此物名为玉米,另一物名为土豆。根据之前在冥州的实验,它们可耐寒冷和干旱,比寻常五谷更容易种植,而且烹饪起来别有一番风味,今晚诸位可以试试。”

“虎耳泉人多,如果每人都要尝,那公子这两袋子估计是不够的。真要煮,就煮你我二人的分量吧。”

“也好,我会先吃进去,让统领放心的。”

“奇书交给横雪,剩余物资交给石前辈安排。”尽觞回头吩咐完后,再次看向蔺梧音,“公子远道而来,应该也不只是为了说这些片汤话的,请随我到议事厅。”

“烦请指路。”

两人进了议事厅,尽觞便关了门,走到惯常的位置坐下:“有什么想说的放心说吧,这里隔音很好,不用担心隔墙有耳,也不必像写信那样担心被人偷看。”

“哦?”蔺梧音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绣有历代忍冬戒和铁券所有者名字的毛毡,“不让其余核心成员一起议事吗?”

“你我谈了个大概后,我再去和她们商量,这样效率更高。再说了,如果人多了,公子说话也有所顾忌吧?”

“那恭敬不如从命。”蔺梧音又行了个礼,隔着尽觞一个位置坐下了。

“听公子所言,似乎对虎耳泉乃至忍冬戒和铁券都颇有了解,但我们对公子仍知之甚少。”

“是我考虑不周,双方得知的消息不对等,难免生疑。还好我早已习惯了旁人的猜疑。”蔺梧音自顾自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上后喝了一口,“西域还有如此好茶,难得。”

“公子指的是帝王家的纷争吗?”

“不如说,只是我个人一点妄念和现实的差异吧。我其实从来没有野心,最大的心愿,只是遍读奇书,得窥天道。然而我恰巧生在了蔺氏,只能先帮家族做些事情。如今即将大功告成,我也准备功成身退,安心探求天道。”

“如此说来,公子还是有奇书中所谓‘治国平天下’的志向了?”

蔺梧音又抿了口茶,顺手还将尽觞面前的杯子也斟满了:“不如说,我更相信‘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

“既然公子准备退隐,那之前信中种种许诺,还是否有效?”

“既然天下未定,那我这‘公子梧’的名号还是有点用的,而且会一直有用到天下已定后。”

尽觞也抓起杯子喝了几口:“可天下势力如此多,公子为何会选中虎耳泉,甚至亲自来拜访呢?”

“非要说的话,有三个原因。”蔺梧音的声音依然是不紧不慢的,“第一,统领可否听过‘绝地天通’的故事?”

“虎耳泉现任卜者是莽州人,她和我们详细说过。”

“这就是原因了。当初鬼神之力的过度发展,影响了杳的安稳。而如今的神机的过度发展,同样有着相同的隐患。我曾经看到有关的记载,说能通过奇书窥到天机之人便是芸神的宠儿,必须彼此交流沟通,共同决定杳的走向,我深以为然,并决定贯彻这信条。”

“这就是第一个原因了,”尽觞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那第二个呢?”

“第二,我之前有研究谶纬之术,并得到了预言:在不远的将来,虎耳泉将成为蔺氏的一大助力。”

“就这样吗?你这个谶纬靠谱吗?”

面对尽觞有些嘲讽的语气,蔺梧音依旧淡然道:“凡人有不确定又想知道结果的事情,往往求助于不可见的力量,因此有了巫卜之术。至于靠不靠谱,虎耳泉不也一直很看重卜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