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器啊，老身其实也在奇书上看到模糊的记录了，那可是会让刀剑丧失锋芒，改变一个时代和无数人的技艺啊。”

听完阿羯的说明后，戴着玳瑁水晶眼镜的何徂云悠悠叹了口气。

“既然您抱有如此的敬畏心，那我相信将这神机交付给您是正确的。”康延那柔声道，“不过，为了防止他人盗用，我没有将其写在书册中，只是记在了识海里。”

“还请不吝赐教，老身洗耳恭听。”

“好。”

赞颂般的声音再次响起，何徂云神色郑重，不时在纸上记录着什么。过了一会，她打断了康延那：“停，姑娘刚才是说了‘一硝二黄三木炭’吗？”

“的确。”

“比例不对。”

“是啊，”阿羯也忍不住插话道，“刚才不是说硝石、硫磺和木炭的用量是相同的吗？到底哪个才是对的？”

“二者皆非，”何徂云微微摇了摇头，“或者说，这两种都是没那么先进，不容易成功的比例。”

康延那扬了扬眉：“如此说来，前辈知道更先进的技艺？”

“不光是我知道的，而是虎耳泉内部早已存在，又熟视无睹的。”何徂云望向阿羯，“你还记得你第一回上战场的情形吗？”

“就是被贺兰蓬坑了的那次嘛，我当然记得……”阿羯思索片刻，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惊呼出声，“难道是传讯烟火？”

“对，我在中原也了解过节日的烟火，但都远不如虎耳泉秘传的传讯烟火精妙。我专门问了制造的方法，秘诀就是三种主要原料的比例。那时的匠人告诉我，硫磺的用量应与木炭相等，而硝石的用量是硫磺的六倍。经过我多年的研究，发现硝石占总量约四分之三，硫磺占十分之一，效果会更好。”何徂云说到这里顿了顿，轻声叹了口气，“可惜的是，之前的虎耳泉对狮尾刀太自负了，以致错过了发现更先进武器的契机。”

阿羯想起她刚说的话，低声问道：“是不是有了火器以后，狮尾刀，还有持刀人，都会被淘汰……就像纸张产生后的竹简。”

“或许需要一个过程，但这是必然的趋势。而比起这些，在运用火器的战争中，会造成现在难以想象的死伤。”

“发展神机竟会这样……”阿羯有些难以置信地喃喃道，随即望向康延那，“所以你刚来虎耳泉时，才说要给忍冬戒设下禁制，限制神机的运用，而现在让我们去对付雪城，也是为了阻止他们滥用火器吧？”

“真不愧是阿羯姑娘，”康延那回报以永远温和，又永远神秘的微笑，“或许，你当真是预言里那个‘多智的妹妹’。”

“别拍马屁了，继续往下吧。”

当康延那背诵完后，何徂云低头看着记录的纸，微微蹙眉道：“火铳看起来最先进，但太多细节模棱两可，估计短期内来不及研制成功了，而且如果只是想毁掉敌人的据点，也需要有一批训练有素的人才行。”

“既然他们也在研制火药的话，或许我们把火药库炸了就行？沙棘和其同不是给了那个据点的大体布置吗？”阿羯指向纸上的一个术语，“这样的话，这个‘火药箭’可能派得上用场。”

“这太依赖于天气尤其风势了，我们又不能未卜先知……”

说到这里，何徂云和阿羯猛地望向康延那。

她从容地答道：“嗯，这点我还是能做到的。风向风速变化很快，到时候去炸火药库把我带上就好。”

于是在十七天后，阿羯带着康延那，还有二十名未受伤的精英，背着新研制的武器出发了。

引路人是沙棘，在此之前，她已带着何徂云赠送的望远镜，独自来附近勘察了好几次，不仅确认火药库的位置，更是得知旁边紧邻着粮仓。由于火药库的房顶比粮仓坚固，阿羯决定先点燃粮仓。

据点三面环山，本来是为了倚仗天险，如今倒是给虎耳泉自上而下偷袭带来了便利。在爬山时，阿羯还担心康延那跟不跟得上，结果她的行动和往常一样轻灵。

待众人到达计划的地点后，寒风扑面而来。阿羯担忧地望向康延那：“不是说今晚最合适吗？怎么还是逆风。”

卜者只是抬头看着星空：“时机未到。”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风向发生了变化，阿柘靠近阿羯，问道：“现在差不多顺风了，可以动手了吗？”

“风速太快了，箭射下去不稳，而且途中箭上的火种可能会熄灭。”

“可是再等下去，说不定情况越来越糟。而且如果风太小，我们点燃火后也难烧起来。”

“不会的。”康延那突然接话道，语气坚定。

阿柘还是不放心：“那还得等多久？”

“破晓之前，肯定来得及。”

等到明月西沉，风当真变小了。康延那望向阿羯：“就是现在了。”

“上弦！”

随着阿羯一声令下，众人把手中的弩上了弦，随即掏出特制的火药箭来。

火药箭比平常的弩箭略长，箭头呈钩状以便于钩挂目标，箭杆采用的是重量较轻的桦木。

而最特殊的，当然是用麻绳固定在箭头后部，左右对称的球形火药仓，其中已经装配了合适分量的火药。

“都准备好了吗？”

眼看所有人都已经将箭放入弩中，同时拿出火镰，阿羯再次下令道：“三、二、一，点火！”

火镰整齐地发出声音，点燃了火药仓后的火捻。

“放箭！”

二十把弩同时发射出火药箭，如微缩的流星雨般坠向下方的粮仓。

过去的十几天里，她们一直在演练这套动作，只为这最后的默契。

隐隐有爆炸声传来，沙棘拿起望远镜，声音有按捺不住的兴奋：“阿羯姐！粮仓已经烧起来了！”

“可以，但风确实小了点。”

话音刚落，一阵强风从她们身后吹来，山下的火势肉眼可见的变大了。

接下来，就是巨大的爆炸声，甚至连距离二十丈远的她们都能感受到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