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端贤就带着一众侍卫走进李家的前院,看到地上的伤痕累累缩成一团的冯菁,脸色瞬间阴沉得吓人。
李正益率先反应过来,连忙下跪行大礼。
端贤看了他一眼,不叫起,只冷冷的说:“李大人光天化日私设刑堂,谁给你的胆子。”
李正益抖如筛糠,“卑职不敢……”
他是不敢,但他儿子很敢。一旁的李钟犀不知道是因为愤怒冲昏了头脑,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指着冯菁说:“王爷,这丫头私自放走了我的爱妾。您恐怕不知道,她身上有成王府的冯侍卫腰牌。”
这话句句带刺,端贤怎么会听不出来。他揣着手走近,一步,两步,三步,最后停在李钟犀面前不足三尺处。
“你在胡说什么?” 他眉梢轻挑,十分惊讶,“本王的人参与放走了你的爱妾?不能吧?”
冯菁暗暗替李钟犀捏把汗。虽说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但李钟犀要是在这么作死下去,只怕要死在她前面。
“卑职不敢,只是事情似乎与冯侍卫有关,不敢含糊。” 李钟犀顶不住压力,语气软下来,但仍然不肯放弃手中抓住的证据。
“成王府的人轮不到你来非议。” 端贤不耐烦地低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地上的冯菁,然后对身后的人道:“把这个丫头带回去,本王有话要问。”
“王爷请留步!” 李钟犀站起来上前阻拦,“王爷,她身份可疑,很可能是歹人乔装,况且涉嫌放走朝廷钦犯,您这样带走她,未免太草率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成王府也不能如此凌驾于法理之上!”
疯了疯了,冯菁今天算是见识到什么叫慌不择言。
一个庄素衣,他至于吗?难道说还真是个情种?
“放肆!”
一声怒喝如九天惊雷炸响,端贤的耐心被李疯子无礼的行为消耗殆尽。几乎是同时,他身旁的侍卫唰的一声拔出长剑搭在李钟犀脖颈,血痕立现。
李家人呼啦啦跪了一地,李老爷死命地把李钟犀按在地上,“王爷恕罪,小儿无礼……”
“无礼就带回去好好教导。” 端贤给出一个冷漠又实用的建议,大袖一挥,径直离开。
冯菁灰溜溜跟在后面,戏看够了,现在她要赶快思考如何给自己开脱。
一路上没人敢说一句话,只有马蹄的答答声响。
冯菁在众人的沉默中被带到一间从未去过的别院。
端贤挥手让所有人退下,径直走到她面前。
“庄颂之跑了,你知道吗?”
什么?跑了??冯菁仿佛被人打了一记重拳在胸口,方才还狂跳的心,此刻像被塞进三九天的雪窟里,冷的发疼。
庄颂之没抓住,诱饵庄素衣又被她放走,这下她当真是闯了大祸。
“为什么这么做?” 他简短干脆地问她。
能听得出来,他绝不是只发了刚才那一顿火。而且似乎已经知道是她故意放走庄素衣。不然不会这么问。
冯菁抖了一下,心里害怕极了。她知道他越是面这样无表情,越是不妙。当年杀暗卫陶宿的时候她也在场,端贤只让陶宿写了遗书,撂笔即断气,多一炷香时间都没给。
那可是曾经和谢良一样老资历的人。
她和端贤这点情分,与陶宿相比当真算不得什么。
想到这里,冷汗湿透后背。
“冯菁,你和我,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吗?” 端贤见她默不作声,不理解地追问。他不相信冯菁会乱来,于公于私,她都不会做这种事,这绝对是误会。但他需要知道原因,也需要她的解释,亲口解释。
可是冯菁能说什么呢?错已经犯下了,她要是再把许愿符的事说出来,那岂不是两头好处都没沾到吗?
“我……同情她。” 冯菁盯着他墨色云锦披风的下摆,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撒谎。” 端贤立即毫不客气地打断她。她不是新人,怎么可能因为同情就私自放走重要人质。只有一个可能,她在掩盖事实,掩盖不能对他说的事实。而且为了掩盖这个事实,她居然对他撒谎。
冯菁心知自己的谎言并不高明,被揭穿之后便不再辩解。她垂下眼睛不忍心看他眼里的失望。说真的,他要是冲她嚷嚷还好些,反而是这种让人难受。
撇去那些亲近的事不说,她无论如何都不该对他说谎。进了成王府,她就是他的人,除非横着出去。
桌上的烛芯‘噼啪’一声轻炸,滚烫的烛泪缓缓垂落,在烛台上形成淡黄色的疤。
端贤走后,冯菁跌坐在椅子上, 心乱如麻。她其实很想告诉他,她过去没有背叛过他,将来更不会。今天这一切完全是可笑的巧合。可千言万语,她张不了嘴。
半个时辰后,有人敲门送进来一瓶药膏和几套干净的衣服。
“殿下吩咐姑娘在此养伤,期间勿要出门。”
冯菁攥紧药瓶,指甲陷进肉里。
感激和惭愧混在一起,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此后数天,端贤没再来过,也没给她带过任何话。
身上的鞭伤很快结痂,痂落了露出粉嫩的新生肌肤。
门外的守卫允许她离开时,她有一瞬间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愣了一下复又嘲笑自己,想什么呢,当然是回王府去。
穿过朱红的大门,里面是熟悉的庭院。因为端贤不喜颜色艳丽的花朵,所以院子里栽的大多是凤尾竹。
“冯菁!” 谢良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你可算回来了。”
他迫不及待的告诉她,李正益家有个丫头犯了事,身上居然搜出她的腰牌。那丫头只说是捡到的,别的一概不知。殿下将她扭送回李家后,放出话去说是冯菁丢失腰牌没有及时上报,一定严惩。
冯菁再傻也明白其中的门道,她问谢良:“然后呢?李家如何处置那丫头?”
谢良摇头道:“不知是年纪小脸皮薄还是另有隐情,听说畏罪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