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你能不能先出去…睡觉…”我困顿不堪,每每要睡过去,就会被一阵不可忽略的酸麻唤醒。

黏人这方面他总是固执己见的,陈省发现了我对他的骄纵,此刻不再听我的话,他握住我的手舔舐亲吻、防止我推开他。

整个夜晚他都一声不吭地做个软软的硬茬,就算不再起犯意他也要埋进去求个安心。

好色就好色,他真会为自己粉饰。

陈省一直拖延到不得不去机场才从家里离开,我终于可以专心投入到工作中。

由于该药企财务造假行为实在轰动一时,一旦提起诉讼就会有不少的曝光度,我不得不高度谨慎,每天花十几个小时看账看合同,律所和药企大厦两头跑。

丈夫不在,我又是个工作起来不要命的,休息室里设施一应俱全,所以一连几天我都住在律所。

从大厦走出来,夏夜里,几个少女捧着冰饮走过去,她们的长发带起一阵风,让我觉得冷。

假账…坏帐率…仅对抽样负责…审计失误最高全额赔…

这些被整合过的内容失了秩序,不受控制地在我脑中游荡,思绪浑浊起来,我开着车,心思分裂成两半,一半注意交通信号,一半念想工作。

我心不在焉,几乎凭借肌肉记忆去踩汽车的踏板,幸亏过了晚高峰,路上的行人与车辆已经少之又少,不然什么时候从老奶奶身上开过去我都不知道。

助理知道我会回律所,好心替我打开空调,十八度的风吹得我头脑发热身体发凉,冷热交替之中我去推办公室的门。

奇怪…门原来有这么重吗…

我推一会儿就停下喘息,好不容易将门推开,思绪自导自演起十万个为什么:

腿好重,地心引力为什么突然间改变了?

我为什么变成近视眼了?

座位上为什么会有一条狗?

狗为什么用两条腿走路?

态度好差,为什么要骂我?

为什么…好想睡…

睁眼闭眼好像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黑暗的,好像站不住了,那就睡在这吧…

瓷砖向我走过来。

“安宁!”

我落入一张恒温三十六度的温床,安然地睡过去。

好难闻的消毒水味。

眼皮沉重,只得打开一道细细的缝隙,天花板白茫茫一片。

不对,我低调奢华的 OCHRE 吊灯呢?我眨眨眼,谁把我办公室拆了?哪个孙子干的?

“哪个唔噗”“你醒了!”

庞然大物导弹似的朝着我发射过来,扎扎实实把我拘到怀里,絮絮叨叨的:“吓死我了…你知道你当时真的一下子就栽到地上了…呜…”

“都三十九度六了…呜你干嘛呀…不知道自己发烧了吗…”耳边传来哞哞的哭叫。

好重…

原本就不怎么健康的肺被重量挤压空间,更是一点空气不给,我几乎连人声也出不来,两片声带在喉咙间分分合合,发出锯木桩的嘲哳声:“要…要死了…”我被迫说丧门话,手颤巍巍地拍拍这个人的后背。

关键这人再不从我身上起来,我真的要嘎吧一下死这儿,刚刚他撞过来的时候,走马灯已经在我脑子里放片头曲了。

“好…”他吸吸鼻子松开我,白炽灯下我看到一张白皙帅气的脸。

“凌…寻…”我实在没力气,说话都是气音。

凌寻捧住我的一只手放在脸侧,他哭得面若桃花,惟有泪千行:“你说。”

“你怎么…这么快…白回来了…”挺神奇的。

“?”

颜色在他身上来得快、去得更快,现在他那张脸俏干溜净,简直像被狗舔过的碗。

我问凌寻他为什么会在我办公室,他踩了电门似的跳出去好几米,神情不太自然。

“谁、谁让你在岛上那样对我,我气不过,当然是来找你算账的!”他把头撇到一边嘟嘟囔囔:“谁知道刚见面你差点给我磕一个。”

算账?

我想起来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工作太忙我都把他给忘了,包括要踹掉他这件事。

算账就算账吧,这几天我算账算到想吐,他既然来了今天我就跟他把话说开,这账能少一笔是一笔。

胃里装不下一点东西,我把碗放在桌子上,却被捉住手。

“再吃一点…”凌寻蹙眉,他捋捋我的指节,将手指与我相扣,“你都瘦了。”

我张了张嘴,终究没把话倒出来。

这几天凌寻不回家,他每晚都等律所没人了之后到我的休息室蜗居,专门盯着我吃药吃饭,美其名曰让我养好身体他才能堂堂正正地复仇。

一个人呆久了,我觉得他像碟下酒菜,手里的文件不那么乏味了,有时候跟这人呆在一起也挺有意思。可能是因为林遇让我想起了咬人的狗是什么样,所以我对凌寻这种只会叫不会咬的格外宽容。

草拟完起诉状,我站起身,来到窗边抻了抻筋骨,夜晚降温,我还病着,就套了件薄大衣在外面。凌寻今夜没有到我面前刷存在感,手表告诉我马上就要到明天,我猜他今天应该不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