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林遇辗转难眠了一晚上,他决定好好补偿一下她。
他提前订好了最豪华的餐厅,买了最贵的礼物,如果她愿意,他随时可以求婚。
安宁垂着眼看被捧到面前的礼物,林遇在餐桌对面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喜欢吗?”
她合上盖子,把东西推到一旁,点点头说喜欢。
林遇稍稍松了一口气,心刚要落回肚子里,安宁却紧接着开口。
“林遇,我们分手吧。”
遇此经年处(12)
怎么回事?
自己只是太累了,想在休息室小憩一会儿的,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这个人会在这里?是工作压力太大,早早出现幻觉了吗?
安宁默默把被子盖回原位,哒哒几步走出去。
复而又退回来,不信似的,她再次握住被角,慢慢地把盖好的被子重新掀开。
应该是等了有一阵子了,男人睡过去,他静静地阖着眼,呼吸轻而均匀,但如果被子再多掀开一点,画面就不会这么和谐了。
脖子上难以忽视的缎带,它还被人绑成了蝴蝶结的形状,真丝的衬衫,差点开到肚脐的衣领,再往下就不忍直视了,腰上绑的什么东西这是,跟陈省在同一家店买的吧。
“神经。”安宁骂了一句。
消费者权益保护课给她丈夫一个人上就够了,她没有多余的耐心去教别人。
昨天看林遇哭的时候,安宁的内心并没有什么波澜,早就过去的事情,她对这个人已经没什么感情了。但是恶趣味使然,她又觉得不能让自己那些年遭的罪白受了,三十岁的安宁比二十岁的安宁多了睚眦必报的新技能,既然他这样上赶着过来显眼,那她倒不如就遂了他的愿,借此好好地折磨折磨他。
只不过不是现在,她太累了,没有心情,现在她只关心这人能不能从自己榻上滚下去。
见过太多帅哥的她早就不会轻易破碎道心,安宁啪啪两下拍拍他的脸,脸上看不出一点喜怒,她心如止水,嘴里念的尽是送客的词:“起来,出去。”
人依旧没有反应,要不是还在呼吸,她都以为这人死在她床上了,于是她又用了点力,呱呱给他拍起来。
“是你床吗你就睡。”
“唔…你来了?”林遇睁开眼,他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今天在这里等着等着就睡着了。昨天安宁说要考虑考虑,他今天就迫不及待地赶过来躲在她床上,只因为八年的孤寂实在艰苦,而今他梦寐以求的这扇门对他敞开了一道缝隙,他就一刻都不想再等了,他真的很想她。
林遇握过安宁的手,刚要带着她覆在他自己的身体上,被安宁一把挥开了,他空握了一下被打开的那只手,轻轻收了回来,什么话也没说。
“这些叠着的衣服是你的吧,赶紧穿上,该干嘛干嘛去,总之别在我这儿,我没那么闲。”好不容易腾出来了休息时间,结果又有人给她添堵,安宁只觉得烦躁,她拿起那摞衣服丢在他身上,林遇坐起身手忙脚乱地去接,没接住,衣服散落了一床。
安宁不动,林遇也不动,他紧握着被单,眼神慢慢变得坚定,他缓缓仰头向她。
“你答应过我的,你不守信用。”虽说是质问,但怎么听都有乞求的颜色。
“呵呵呵……”面前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低低笑出来,而这一点点笑意很快就挥发掉,她觉得林遇显然阅读理解能力出了问题,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考上大学的。等她再看向林遇时,面色已经冷淡下去,她不带任何感情地挑出他的理解错误:“搞清楚,答应考察不等于答应要你,想象力好丰富,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自作多情的人物。”
这人还真是豁出去了,居然穿成这样去爬别人的床,他的自尊呢?
她嘲讽地歪歪头,轻佻地上下打量林遇的这身装束,继续杀人诛心:“而现在,我需要重新考虑一下我之前的提议。”
拒绝得相当不委婉,甚至可以算是毫不留情面,一下子击垮了林遇内心所有的期待,他的面色一点点灰败,眼睛也不争气地酝酿出泪水。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丢掉自己的。
“林遇,我们分手吧。”
手上一个松了劲,餐刀就铛铛跌在地面上,犹如丧钟敲响。
林遇怔怔地与她对视,欲从安宁脸上寻找哪怕一点破绽,因为他想这可能是她的反击,她在朝自己发脾气,所以想对自己开一个玩笑。
事实证明他太异想天开,别说怄气了,她冷静的像在做一道选择题,看起来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泪水几乎是在一瞬间漫上来的,忍住眼泪的代价不比任眼泪自由发展少,林遇眼神不断乱飘,每当有什么要从眼睛里夺眶而出的时候眉头就皱得更紧,他抿起嘴复而又松开,但该死的,他越来越想哭,喉咙已经被他绷得相当紧涩了,缓好半天他才勉强发出沙哑的声音:
“讨厌我了吗。”
母亲带给他的阴影重新笼罩了林遇,他想这是母亲临死前的预言真正显灵了,她早早就知道她的孩子是灾厄,没有人会喜欢他,现在安宁也讨厌他了,不然为什么她突然提了分手?
林遇紧张地望着安宁的嘴唇,她即将吐出的话将是对他命运的宣判,如果他母亲说得对,他想自己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安宁脸上露出很疑惑的表情,她感到匪夷所思,这个问题简单到不应该从他这个年纪的人嘴里问出来,她不禁质疑起这个人的世界观,难道在他的观念里,喜欢的人就一定要在一起,讨厌的人就一定要分开?他是不是忽略了其他因素的影响?
她看着杯子里的酒液,缓缓开口:“我要是真讨厌你的话,就不会这么心平气和地跟你坐在一张桌子上了。”
“那为什么,为什么?”林遇有些激动,他差点站起来,但想到这里是公共场合,他又安稳地呆在椅子上,他理解不了如果不讨厌他,为什么她要抽身离开。
“为什么…”安宁构思着措辞,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她混沌的心也突然明快了,“就是突然意识到,现在的状态不是我,我好像没有你也可以,甚至可以过得更好,而且我们性格…不太合适。”
她没有选择撕破脸说他这个人哪里有问题,而是为两个人保留最后的体面。
“……你就是讨厌我了。”林遇吸吸鼻子,他撑不住了,眼泪滚珠似的落下来,很大颗。
“没有,没有,我说真的,哎,你别哭啊,真是。”安宁叹了口气,拿起纸巾为他擦脸,嘴里念叨着大家都是成年人,尽量不要感情用事。
林遇擦完眼泪,闷闷道:“我恨你。”
先出现在林遇世界里的人是她,等到一点一点把林遇变成非她不可了,又忽然拍拍手把他丢垃圾一样丢掉,就这样随心所欲,他再没有见过比安宁更过分的人了,如果不能陪他走到最后,她为什么一开始要来招惹他呢?他好不容易尝到了被爱的感觉,也好不容易找到了他想爱的人,要他怎样才能释怀?
她真没心没肺。
心有灵犀,安宁像窥视过他的想法,紧接着说出没心没肺的话:“嗯,恨吧,如果你能好受一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