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心理太脆弱,很容易就被击垮,恢弘过后,落差自宁静中诞生,生命有限,宇宙永恒,虚无主义趁虚而入,它于灵魂之上攀登入主,吟唱着世间一切皆无意义。

当凌寻陷入这个怪圈,下一刻就发生更糟糕的事情,别人的父母适时地把电话打进来,羡慕与嫉妒的同时,他发现只有自己是真正意义上的独自一人。

没有人陪伴左右,更没有人在他身后,他只能独自承受断崖式回落的情绪,像现在一样在深夜消化寂寞。

邻家芳草绿,说得真对,太对了,因为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父母爱,单单他凌寻是没有的。

手机云盘的第一张照片是全家福,他六岁时候拍的,拍完男人和女人就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反正,反正也不在乎,生了我跟没有一样。”

凌寻把照片删除,在马拉河没怎么落的眼泪被他躺在床上流干,就算屋里只有自己他也觉得丢脸,脸朝下地趴在被子里呜呜哭起来,泪没有出现太久,刚冒出来就洇在被上。

“生什么二胎,也没响应计划生育啊。”

“生了也不管。”

“要我究竟有什么意义。”

头脑哭晕了,只剩怨恨装在里面,凌寻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凌寻被朋友的敲门声吵醒,他睡过了点,按照计划,他们半个小时之前就应该出发了。

“你怎么室内也戴着副墨镜?真能装。”宫南北嘻嘻哈哈地朝凌寻开玩笑,乌衔玉拉拉他的手意思是让他少说话,昨天不是告诉过他,他兄弟心情不太好。

“这样比较帅。”

凌寻没跟他吵吵嚷嚷,比了个中指之后就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他才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两只靓眼已经高高肿起来,不戴眼镜的他现在就像咸蛋超人。

尼罗河,谁敢想象这条又窄又平静的、小溪似的长河见证了埃及文明的起落,旱时有用以解渴的水,涝时为两岸带上沃土,它沉默着哺育万万条沿边的生命,却并不宣扬,低调地安澜于岁月。

凌寻身处邮轮,在邮轮的房间里极目远眺,他支着脑袋看河,河里有日光,日光如洒金,洒金在河上。

其实,他的心情已经好多了。

自从在看过角马迁徙之后,他的手机就像被哄好了似的,也不卡了,信号鼎盛时能达到满格。

所以他才能即时看到刚刚大快人心的那一幕。

有网友翻出了【英雄本色】早年发言,他在言论中自爆了他的姓名,并表示他的老婆要跟自己离婚,并且有人根据他所发的那张照片查到了图中法院的位置,在某市区。

ip 地址,某市区法院,姓氏,离婚,所有信息正好与多年前的一桩社会新闻中报道的法院门前伤人案相吻合。

信息在此刻串联,真相终于揭开,他为什么那样仇视这个律师,为什么一定要在她身上泼脏水。这一切都是因为当初他的妻子受不了他常年的酗酒和家暴行为,向法院提起诉讼离婚。

新闻报道称,某男子因不满法院在判决中划分的共同财产数额,对妻子及其辩护律师怀恨在心,在酗酒后携带钢管提早蹲守在法院大门,最终出手将前妻打倒在地,而该律师因跑得快,只有后腰受到轻微伤,最终该男子因犯故意伤害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六年。

这样看来,当年那个倒霉但跑得快的律师,就是安宁。

事件迎来反转,一封道歉信更是将舆论推向更高潮。

【英雄本色】删除了所有的微博内容,只留一封手写道歉信,向被造谣律师公开道歉之后就杳无音讯。

怎么不说话了,去哪了呢?

原来是被告了,由于舆论发酵了相当一段时间,谣言传播范围极其广泛,影响十分恶劣,网友推测,【英雄本色】大概又要回到他的监狱老家了。

到那里去展示他的本色吧,不过,对他来说,没有了酒就没有了壮胆药,他又要有好一段时间不能对女人逞威风了,面对男人,他是软蛋怂炮,连自己的肛门都守护不了。

“活该。”

凌寻嗤笑一声,把【英雄本色】拉入黑名单。

叩、叩、

有人敲门,凌寻将手机揣回兜里,跑到门前转开门锁,让门外人进了屋。

“原来你在这里,我跟他都没找到你。”乌衔玉见到凌寻瞬间舒了一口气,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她慢慢走向窗边,发现这间窗户外的景色更是怡人,凌寻很会找休憩的地方。

“找我做什么?”

乌衔玉朝他笑了笑,没说话。

但凌寻大概猜到了她的意思,他关上门,也来到窗边,看着远方日落,他罕见地正经起来:“我这个人是喜欢追求刺激,但也不是纯找死,放心吧,我不会跳河的。”

“呵呵呵…”乌衔玉被他逗得捂起嘴,低低笑出声。

两个朋友,并肩欣赏船外的璀璨霞光,空气沉默,因为他们都在酝酿着怎么向对方开口。

“我记得你有话对我说。”

“我…”“叮叮叮”

凌寻向她传递过去一个略带歉意的眼神,乌衔玉倒也不介意,她示意让他先接吧。

按下接听键,凌寻将手机放到耳边。

“你休学了?!!!!!”

没开免提依旧雷霆万钧,凌寻的耳朵被震得生疼,连一旁的乌衔玉都小小惊了一跳,她终于明白凌寻发出噪音的能力是遗传了电话里的这个男人。

没给二人适应的机会,听筒里的男人说话滴溜嘟噜快得像在嘴里炒了盘菜:“你小子到底要干什么?你是不是看你妈和我活得太好了?!电话打不通,还给我换上卫星电话了,老子找人查才知道,你又上哪野去了?你要气死你妈和我吗?!!!!!”

“呃,爸。”凌寻挠了挠头,他被老子人肉了,还被一顿臭撅乱骂,但他居然一点都不难过,只是他现在有个疑问,这次行动没瞒着辅导员,辅导员早就知道自己休学了,为什么还能告状,难道……

下一秒他爸就给了他答案。

“我这还问辅导员你学习怎么样,他回你已经休学了,我他爷爷的天都快塌了,操!!从幼儿园到大学,我回回问你老师回回都说你出去野去了,生你跟生了个猴子一样,你怎么不直接骑老子脑袋上拉屎?算了,让你妈骂你,她刚忙完就赶回来了,你对得起她吗?!!!老婆,老婆?被我吵醒了?对不起对不起,我联系到他了,来跟这个不孝子说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