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黑了一些，也瘦了不少，但更健康结实了。”沈澜芳上下打量儿子，嗔怪，“都三个学期了，才舍得回来过寒假。”
“抱歉了妈妈，因为除了训练任务，还想和朋友去周边的城市玩。”席聿宁目光搜寻四周，“爸没来吗？他不是答应来接我?”
“他临时要开一个很重要的视频会，叫我跟你说声 sorry。”
“哦……没事，”席聿宁掩盖住脸上的失望，“从小到大，答应出席的家长会、亲子日、运动会，他很少有遵守承诺的时候。”
“又在背后说我坏话。”
浑厚深沉的嗓音响起。席聿宁一个激灵，转过身，露出一个尴尬又惊喜的笑容。
席晏一身黑色大衣，长身而立，正微笑看着他。
“爸！”席聿宁又看看忍俊不禁的沈澜芳，一脸无语，“你们两个还当我是小孩子吗？”
“出去念了两年书，说话倒是不客气了。”席晏走过来，作势要给他肩膀一拳，“你小子，嚣张得很啊。”
席聿宁灵活躲过，“我已经二十岁了，可是个军人。”他神气得把脚收拢，摆出昂首挺胸的姿态，“不仅拿到了年度特等奖学金，还作为校游泳队队长，在大学生游泳比赛中获得了团队冠军！”
“好了好了，”席晏笑着摇头，“一点成绩而已，看把你骄傲的。”
“走吧，”沈澜芳慈爱地挽住儿子的手臂，“林姐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菜，在学校里天天吃西餐，肯定吃不惯吧。”
“还好。而且放假的时候我会坐火车去哥市，那里有很多中餐馆。”
“外头的餐馆哪比得上家里。”
“我可是很注意饮食搭配的，”席聿宁卷起袖子，给父母展示手臂的肌肉，“看我的训练成果，还可以吧。”
席晏装作没看见，沈澜芳叫他，“儿子这么久没回来，你就不能肯定一下他？”
太太既然都发话了，席晏也不好再假装高冷，“进步很大，继续保持。”
沈澜芳忍不住吐槽，“又不是在开总结大会。”
席聿宁耸耸肩，嘴角扬起，露出得意的笑。
一年多没回来，越州的变化并不算大。席聿宁约了从前的朋友小聚，又在家休息了两天，忽然想起五年前那个不告而别的女孩。
她是他的第一个朋友，也是第一个杳无音信的朋友。
下午的阳光温暖和煦，晒得人心里痒痒的。席聿宁不知哪里来的冲动，披上外套出了家门。
坐缆车抵达山顶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远处云霞灿烂，天空被橙粉交织的锦缎铺满，山下的高楼大厦沐浴在霞光之中，旷野辽阔、人间极景。
这个时节人并不多，席聿宁鬼使神差般，信步走到那处“秘密花园”。他站在从前的那个位置，仿佛又看到了小女孩独自玩耍的身影。
周遭静谧，依稀只闻鸟声虫鸣。席聿宁发呆的功夫，忽然听见有快门响动，声音不大，但在此刻的环境里变得十分清晰。
他迅速转身，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举着相机的女孩，镜头面朝他的方向。
女孩见他发觉，有些尴尬地放下相机，“不好意思，我本来想拍那边的风景，看见你站在那里，觉得画面很漂亮。”
乍一听很像搭讪，还是没什么新意的那种。可当席聿宁看清女孩的脸时，突然就怔住了。
女孩长得很漂亮，但不是因为这个。
“你……”他的心砰砰直跳，迟疑地开口，“是叶心吗？”
女孩也愣住了，随即又惊又喜地笑了，“席聿宁？竟然是你，你还记得我！”
“当然了！”席聿宁走过去，抑制不住唇角的弧度，“你当初怎么突然转学又搬家？我还找了你好久。”
“对不起，因为那个时候我家里出了事。”叶心叹了口气，“我爸爸欠了赌债，追债的人找到家里来，还说要等我放学后绑架我。我们害怕得要命，所以才连夜搬走的。”
席聿宁面色凝重，“后来呢？你爸爸欠的钱还上了？”
叶心点头，“我们卖掉了原来的房子，我妈妈又多打了两份工，已经还清了。”
“你其实可以告诉我的，”席聿宁知道叶心轻描淡写的话里含着不为人知的酸楚，“我能帮你想办法。”
“正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才不应该连累你。”叶心展颜一笑，“都过去了。对了，你现在怎么样？”
“我在萨赫军校念书，放假回来，你呢？”
“我在越州中文大学读大一。”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天色渐晚，叶心说，“我们下山吧，我肚子饿了，要不要去茶餐厅吃点东西？”
席聿宁毫无异议，“好啊，我也好怀念茶餐厅的味道。”
下山的时候，他们特意坐在前排左边的位置，可以拍到城市的夜景。叶心看起来像个摄影发烧友，举着相机研究构图。席聿宁坐在她身侧，两人离得很近，他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的香气，不知是洗发水还是护肤品的味道，淡淡的花香，有一点甜味。
叶心突然转过头，席聿宁心跳漏了一拍，咚地一声。
叶心没有察觉，给他看刚才拍的照片，“我要选几张放在个人空间里，你帮我看看。”
她低着头，专注地一张一张翻动，垂下的眼睫像歇落的蝶翅。
席聿宁的心跳得更快了。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帮忙选了几张。叶心笑靥如花，“你跟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的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有种出离的古典美感。席聿宁一时竟张口结舌，沉寂已久的情愫如破土的新芽，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勃勃生长。
缆车缓缓下降，城市的夜景在眼前逐渐清晰。灯光璀璨、浮世流金，如繁星万点洒落人间。
茶餐厅的烟火气息撩人食欲，两个人的胃口都很好，吃过饭又压了半天马路，一人手里一只甜筒。
不觉已经很晚了，叶心看表，“我该回去了，改天再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