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徐行很不想承认。
电话打不出去,梁康使出吃奶的劲儿点了一下手机屏幕,怒气冲冲的,看着像是要吃人了。
徐行坐在超市收银台看前情敌的笑话,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还主动朝梁康招手:“哥们儿!要点啥?别在外头干站着了,进来买瓶水喝,还能吹会儿空调,多好。”
何吟最近的事儿,梁康全蒙在鼓里,就连这个小镇,都是他软硬兼施从范梦云两口子嘴里套出来的。他不认识徐行,只拿他当一个贪财的超市小老板看。
跑了一大天,又累又渴,实在顶不住了,梁康从善如流推门进去。
徐行对他的态度,倒也和煦,还从里间拿出个马扎给他坐:“过来避暑?瞧这一身的汗,一路上累坏了吧?”
梁康因为不知情,也就听不出来徐行话里的幸灾乐祸。他找何吟有一阵子了,憋一肚子火,正没处发,对徐行说话就有点不近人情。
“一天天的,工作忙死了,谁有闲工夫旅游?我是来找人的!”
嚯,脾气还挺大,难怪会被甩。徐行邪魅一笑:“你这么说,那我就懂了。”
说着,他也坐下去,优哉游哉玩手机。
梁康生了会儿闷气,突然反应过来,这小老板是本地人啊,镇上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应该门儿清才对。
有求于人,他立马换了副嘴脸,先是大手大脚买了一堆吃的喝的,付给徐行一笔“巨款”后,才好声好气求教说:“兄弟,你们这儿最近有没有来一个女游客?南方女孩儿,个子中不溜秋,皮肤挺白,看着显小,说话还有点嗲。”
他说的谁,徐行再清楚不过了,实不相瞒,何吟现在还在他那张 2 米 2 的大床上呼呼大睡,但是嘛,这个姓梁的真的确定他听到真相不会气晕过去?
徐行咂咂嘴,开始卖关子:“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女孩儿,又好像没有,哎呀,一天天人来人往,我也记不清了。”
梁康一听有戏,作势又要扫码:“哥!你是我亲哥!你这店里不是有监控,方便调给我看看不?我给你钱,你要多少?”
这小子,真会看人下菜碟,老滑头了。徐行失去了跟他周旋的耐心,用手指了指天花板,说:“你要找的那个人,应该是我老婆。你等着,她就在二楼睡觉,我打电话叫她下来。”
可以想见,梁康听到这番话,脸色多么难看了。
他跟何吟早几年前就认识,在一起也两年多,他不至于弄不清楚状况。何吟不会为他守身如玉,这是必然的。
他真正感到难堪的地方在于,何吟怎么跟这么个乡野村夫搅和在一起了?太没水准,太拉低档次,甚至连他这个前男友的身份也一并辱没了。
梁康自诩精英,一直对向下兼容深恶痛绝。心里的邪火压也压不住,他又对徐行露出那种高高在上的神色。
没几分钟,何吟下楼来。三个人面面相觑,空气中到处都是诡异的难堪。
“你怎么来了?”何吟率先打破僵局,问梁康的话,牵徐行的手。
都是成年人了,分手复合移情别恋都是常态,梁康不至于为这点事大吵大闹。他看不起徐行,连眼神也不给,只对何吟说:“你出来,我们单独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分手是我们两个早就决定好的,都过去式了,再谈还能谈个啥?”
她的语气,略微有一点烦躁,徐行听出来了,他们两个之间,应该并不像她口中说的那样,真的就是“过去式”了。梁康又不傻,要不是有一定的把握,他不会苦心孤诣找过来。
再僵持下去既不好看还影响生意,徐行想了个办法说:“隔壁有个快餐店,要不,你们去那儿坐坐?”
他倒是大方得很,还打开装钱的抽屉,准备给何吟拿钱。前任围追堵截,现任装腔作势,何吟头大如斗,为了不耽误其他顾客,她只好叫上梁康,有什么话,两个人私下谈。
没去徐行说的快餐店,梁康在高铁上没吃东西,饿得前胸贴后背,何吟带他去小餐馆里吃饭。
分手后重聚,彼此心里都有一点怨气。特别是梁康,他一个月难得有两天假,全浪费在找人上了,何吟还全平台拉黑他,死活联系不上,他都快气死了。
“还以为你又找了个多好的呢,没想到是那种货色。”他说话很毒,挖苦何吟的同时还不忘埋汰徐行。
言语交锋,何吟不可能退让,恶毒话脱口而出:“那也比某些狗强,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
梁康被她这么一噎,气得连筷子都丢了,破口大骂道:“何吟!你别不识好歹!说分就分的是你,无缝衔接的也是你,我又没什么错!”
都闹到分手的地步了,他还觉得他没错,理直气壮的是他,背信弃义的是她。好啊好啊,几年的恋爱,谈到最后就这么个样儿,是吧?
多种情绪在何吟脸上堆砌,一说话,连声音都呈现痛苦的痉挛。
“你也别跟这儿逞威风了,没什么必要。分了就是分了,我不会回头,你身边蜂蝶环绕,也不缺我这一号人物。收拾收拾,从哪来回哪去,趁早滚蛋。”
毕竟是认真爱过的,又到了托付终身那一步,怎么都有点余情在。何吟说话不那么冲了,梁康的声音随之放软。
“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回北京?你别告诉我说,你要留下来,给那么个人洗手作羹汤!何吟,你别忘了你还有工作!”
从他满腔怨愤来看,应该是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停下来休息。范梦云两口子都是守口如瓶的人,没有何吟的同意,他们不会那么没眼色,在梁康面前说三道四。
何吟稍感安慰。
放学的时候到了,玻璃窗外陆陆续续走过许多背书包的孩子。看身形,应该都是小学生。门外是无忧无虑,门里是苦大仇深。
何吟不知不觉湿了眼眶,挣扎片刻,还是选择对梁康坦白。
“我们分开以后,有一天晚上我在实验室昏倒了。病情挺严重,梦云守了我一晚上,我爸妈也连夜飞到北京……好多天,我连下床走路都很困难,更别说工作。所以梁康,不是我不想拼,我是拼不动了……”
她生病了,还很严重,梁康一点没听说。刚分手那一个星期,他正在气头上,存了心要晾何吟几天,她是死是活,他可关心不到。
事实上,他发了疯似的找她,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儿。单位准假,他去何吟公司前台问,听说她请假的消息,才反应过来可能出事了。
他们两个,要说起来,还真是一类人。一门心思就盘算着步步高升,从读书起就过五关斩六将,说什么都要勇攀高峰,在各自领域做到极致。无缘无故,何吟不可能请假,梁康很清楚。
梁康一开始只当她分手受了情伤,想短暂避一避,他哪里想得到,一个钢筋铁骨般的女人也会生病呢。
何吟的眼泪,下来了,她在面对梁康的时候,还是有点不自觉的委屈。哪怕他们之间的故事,是她一手促成的。分手是她提的,因为一件很小的事。
餐桌另一端的梁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尽管他心里还是很介意何吟这么快就找了新欢,但他没法再像之前那样气势汹汹的指责她了。
她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那几天,他正肆无忌惮享受单身生活。上下班不用报备,周末可以躺在自己家睡大觉,而不用到女朋友家当牛做马,说句难听的,想当初他还觉得这样很潇洒呢。
不是没想过复合,天天都在想,但都被他一推再推。他们以前又不是没闹过分手,过了那个劲儿,最后不都和好如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