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生一触及她眼中浅浅的水色,顿时嗓子有些发哽,开口时不由软和了语调:“我和沈纾纭之间的关系,跟你和外面那些人理解的有些偏差。”
顾迎清心中微微一荡,但还是坚决地打断他:“你没有必要解释。”
她也没有资格向他要解释,她更不需要他为她的感情负责。
她在努力让他们的关系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她不希望他打破。
程越生接着说:“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跟她是不可能了,有些话是场面话,有些事,我有我自己的安排。”
顾迎清猛然看向他,眼神都用了力。
她觉得心中有什么在轰然作响,许多感受像一条条线,胡乱纠缠在一起。
一时伤感一时茫然,闷钝过后又是一种豁然开朗的兴奋,可随之又是察觉到他背后用意的沉重。
这一切像拨不开的迷雾围绕着她,她怔了会儿,只能乱糟糟地问:“你还记得你昨晚说过的话吗?”
程越生一愣,随即又恢复常态,语气淡然:“我是喝醉,不是断片。”说完戏谑地看着她,“不像有的人,喝酒喝到胡乱编造事实。”
顾迎清才没空去管自己喝醉那些事,按捺住心绪追问:“那你说你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难道沈……”
程越生蓦然打断:“不关你的事。”
他神情骤然浮起一抹狠色,眼神漆黑冷邃,像化不开的浓墨,墨还结成了冰。
顾迎清一滞。
程越生心下一软,换了个说法:“我的意思是,跟你无关的事不需要多打听,对你没好处。”
也许是到了山脚下,旁侧有山体遮挡,不如山顶视线开阔,夜色好像在短短时间内就已经浓得化不开。
顾迎清岔开话题,担心地问:“许总娘家是州港的,今天沈纾纭他爸见了我,会不会传到许总那里?”
程越生说:“沈进友不知道你跟赵家的关系。”
沈进友跟赵家有仇,沈纾纭连喜欢赵南川的事都不敢跟家里说,自然也不敢跟沈进友说顾迎清是谁。
他从沈进友话里也能听出他还被瞒在鼓里。
第168章 你凭什么啊
顾迎清稍微安心了些。
程越生又再低声开口:“无论有没有沈纾纭,我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顾迎清觉得,今夜就好像有一只命运之手抡着她的心情乘过山车,起起伏伏,难以平定。
她不懂为何喜欢一个人竟会有这种感受,也许是喜欢这种感觉消失太久,间隔太远,所以才会陌生。
明明从前喜欢赵缙的时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时欢喜一时难过,兴奋与心酸交织,像个情绪不稳定的精神病人。
她平静地笑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顾迎清说着,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臂从他手心中挣开。
程越生看了眼空了的掌心,那只手的指间夹着烟,他找打火机点燃,沉声缓道:“我会帮你解决掉麻烦,等你离开之后,我会保障你下半生的生活。”
顾迎清正盯着前方,曜夜黑的车前盖在路灯下泛着冷光,她听见这话心里头一酸,好像明白他在说什么,又好像有点糊涂。
她问:“什么意思?”
程越生将拿烟的手伸出车外,平声回:“字面意思。”
“给我钱?”
“嗯。”
“给我车和房?”
“给。”
顾迎清嘴角牵强地扬起,歪头看着他,笑问:“那我结婚的时候,你能不能再给我备点嫁妆啊?”
程越生凝着她,动了下喉结,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不带犹豫地说:“可以。”
顾迎清像被什么缠住了,有种挣不脱的困囚感,她在其中逐渐窒息。
她看他岿然坐在那里,又笑起来:“谢谢你啊,你好大方,我感觉我都该改口喊你爸了。”
顾迎清笑着笑着忽然眼窝浅,有湿意蕴满眼眶,她喃喃如在梦呓:“我不需要,我什么都不需要,我只要那之后你离我远远的,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她越说,声音越激动,又在眼泪落下时戛然而止,快速将脸别开,看向车外。
“你不用做那么多。”顾迎清换上平常的口吻,“其实某种程度来说,我一开始找你的目的现在已经达到了,你现在不还是点头帮我对付赵缙,还有许安融……”
她说着看向程越生,语气撑出一股得意:“说不定,很快我就能远离这一切了。”
如果情能自控,那该是多完美的一件事。
程越生眼神深暗,抬手抚上她的脸,指腹擦过她的脸颊。
顾迎清察觉一股冰凉的湿意从那处晕开,她如临大敌般一把挥开他的手,想要闪躲开。
下一瞬,程越生的手又回到她脸上,以不容拒绝之势固定住她的脸。
“松开!”顾迎清挣了几下挣不脱。
她就像想躲又要被人强行按住面对事实的鸵鸟,被逼急了,从昨天开始努力压至心底的所有情绪,在一瞬间如山洪暴发,登时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