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越来越热闹,来往柴房的人也越来越多,更鼓的动静也隐约传了过来,苏棠一无所觉,沉浸在巨大的悲恸里,完全无法回神。
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到她!”
苏棠迟钝的动了下眼珠,这声音,是秦峫吗?
她僵着手推开草堆,可大约是力气用的不对,草堆没有被推开,倒是整个砸了下来,散了一地。
她被撒了一头一脸的干草,却连弹一下都没心思,挣扎着试图站起来,可身体却根本不听使唤痛楚和无力感充斥着全身。
就在她打算爬出去的时候,一双结实有力的胳膊伸过来,将她从草堆里抱了出去。
“苏棠?你没事吧?”
熟悉又关切的声音传过来,苏棠抬眼,果然看见了秦峫那张脸,可她还没来得及感受到半分劫后余生的安心,一股巨大的悲恸就涌了上来:“我娘,我娘没了……”
她呼吸急促,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我以后就是一个人了,秦峫,我没有娘了……”
巨大的痛苦仿佛凝成实质,秦峫心疼得一抖,他半跪在地上,将人紧紧抱在怀里:“我们给她报仇,我们不会让她白死……”
苏棠抓着他的衣裳,低声重复:“报仇……报仇……”
她抓着秦峫的手骤然一紧,随即没了声息。
秦峫连忙看过去,这才看见她晕了。
他眼底露出浓郁的自责来,他以为边城是他的地盘,所以就放松了警惕,若是他多小心一些,就不会出这种事。
是他没保护好苏棠和金姨娘,是他的错。
他抬手拂去苏棠身上的干草,重新将人抱起来带出了门。
七星正带着人守在门外,看见他抱着人出来,明显松了口气:“没事吧?”
秦峫摇摇头,目光看向不远处,那里太守正被压着跪在地上,他满脸惊惧,汗如雨下,时不时就会看这边一眼,显然十分不安。
秦峫不敢再将苏棠单独放下,抱着她走了过去:“是谁指使的?”
太守浑身一抖,慌忙否认:“上将军明鉴,下官什么都不知道,下官是无辜受累啊,谁知道是哪里来的贼人,竟然敢对尊夫人下手……”
“你还敢狡辩!”
七星上前,一脚踹在了太守胸口,人在自已眼皮子底下出事,他也十分恼怒,除了对苏棠的担忧之外,更多的是被挑衅的愤怒。
“我们本来要连夜入营,你非要我们住进太守府,然后就出了这种事情,你竟然说你无辜?”
“我真的和这些无关,一听出事我就赶紧带人来找人了,你看我鞋子都没顾得上穿……”
太守捂着胸口爬起来,将自已磨得血肉模糊的脚给他们看,试图博取一点信任。
然而不管是秦峫还是七星,看过去的眼神都没有半分波澜。
“我无意弄权,才一直由着朝廷的人管理城中政务,没想到反而给了你们可乘之机,既然如此……”
秦峫脸上露出狰狞地狠厉来,“那这边城,还是我说了算吧。”
太守脸色大变:“上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下官可是朝廷命官,你……”
“拖下去,”秦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严刑逼供,只要能让他吐出来,死伤不论。”
太守彻底慌了,挣扎着要逃:“我是朝廷命官,我是朝廷……”
七星一个手刀劈在他后颈上,随即命人将他拖去了牢房。
“统帅,他好处置,可朝廷那边怎么交代?毕竟是命官。”
秦峫抱紧了怀里的人,半张脸隐在阴影里,一片晦涩:“要什么交代?他不是好好的在任职吗?”
七星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他这是要瞒下太守的事,可如此一来……
“先不提他,找到那个动手的人才是最要紧的。”
秦峫摸了下苏棠红肿起来的眼睛,脸上都是戾气,“不管他现在藏在哪里,都要把他找出来,我要他血债血偿!”
七星没敢看他的脸色,连忙答应一声下去传令。
秦峫到边城的事已经人尽皆知,只是他不拘小节,军中将领们就没想着要来迎接,以为第二天一早进军营的时候再会面即可,却没想到半夜就被吵了起来。
边城有宵禁,那个人不管身手多好,此时也一定还被困在边城,七星调集人手,挨家挨户的搜索,任何角落都不肯放过。
太守府也被戒严起来,太守的一众家眷都被关押了起来,隔着层层院落,隐约有喊冤声哭泣声传过来,秦峫却丝毫不为所动,这些人或许不曾参与这场阴谋,可苏棠和金姨娘同样无辜。
比起怜悯对方,他更该做的,是给苏棠一个交代。
看着怀里昏睡中仍旧不停掉泪的人,秦峫深深吸了口气,抱着她进了房间。
里头已经停放了一口棺材,金姨娘正躺在里头,她浑身都是血,浓郁的几乎看不见伤口在那,可比起身上的致命伤,她那双断了的胳膊倒是更加醒目。
她双臂自肘弯处被齐齐斩断,衣袖下是粘稠的血块。
明知道苏棠还在昏睡,可他还是下意识的侧了下身,他有些不敢想如果苏棠真的看见这幅画面,该有多痛苦崩溃。
“统帅。”
杨伯起身见礼,打从知道金姨娘出事后,他就赶了过来,然后一直守在棺材旁边,秦峫知道他的心思,此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姑娘怎么样了?”
杨伯哑声开口,这一小会儿不见,他像是苍老了好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