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又?看见那天的场景。

阳阳那么小,他不会走路,顶多爬行,根本不可能翻越婴儿床的围栏。那天在午睡前,是?她亲生给儿子洗的澡,换上那件连体衣。警方说?,衣服上找不到任何摩擦痕迹,膝盖上连一点灰尘都没有?。

“那时候我在卫生间,忙了一天,感觉很累。孩子在睡觉,而且就算他哭了,我可以第一时间过?去。等?我出?来的时候,已经这样了。我知道你们?不信,当时的警察也不相信。家里?只有?我和儿子,华昇刚回来,连鞋都没有?换。这么短的时间,如果真上下楼,家里?会有?他的鞋印才?对,警方都查过?了。”

“唐楼住的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要是?真有?第三个?人进出?,不管是?爬窗还是?走门,街坊们?不可能没察觉的。”她疲惫地说?,“他们?把整栋唐楼查了个?底朝天,每家每户都问过?话。”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所?有?证据都指向她。

在漫长的审讯中,她始终没有?认罪。他们?说?韦华昇为她请了最好的律师,带她去做心理评估、精神鉴定……

“有?时候我自己都在怀疑,是?不是?情绪崩溃时做了什么事,自己却忘了?”

“可怎么会,怎么可能呢?他是?我十月怀胎的骨肉,我这么疼他,真的糊涂到推他下楼吗?”

“多疼啊,有?一次我自己在最后几节楼下跌下来都疼得不行……不敢想象,阳阳受了多大的罪,他还这么小。”

然后是?判刑、上诉。

有?时候,黄秋莲也感到恍惚,她明确地知道那阵子自己的情绪不对劲,但这样的情绪,会促使她对孩子动手吗?

她始终不相信,或者说?不愿意相信。

“我求律师让华晟来看看我,这案子有?问题。可他……只给了封谅解书,说?是?最后的情分,接着就递了离婚协议。”

警方记录着,笔尖沙沙作响的声?音会让她不自觉想起从前教书时,学生们?也是?这样不停地书写着,声?音交织起来,回荡在教室里?。

“我被放弃了。”

“在里?面的每一天,我都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可家里?除了我,就只有?刚进门的华晟。我了解他,他绝对不可能做伤害儿子的事。”

人的适应能力也许真的很强,渐渐地,她竟适应了监狱里?的生活。

在狱中,她坚持上诉,不断联系律师想要翻案。直到有?一天,律师带来一个?消息孩子不在了。

没过?多久,突然传来韦华昇要求探监的消息。

“我没见他。”她的声?音很轻,“阳阳已经不在了,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见面的必要?”

因表现良好,黄秋莲获得了减刑。也是?在狱中,她接到父母相继离世的噩耗。

出?狱后,韦华昇出?现在她面前。

“华晟说?,他相信不是?我。”

“他说?总觉得有?脏东西?跟着,是?那东西?……把阳阳推下去的。”

“这种话叫我怎么信?”

但韦华昇带她去见了孩子。

他说?教会背景的机构最安全,就算真有?恶灵,也伤不到阳阳。

“孩子居然还活着。”黄秋莲的声?音颤抖起来,“这是?最好的消息,其他都不重要了。”

黎叔:“他指的是?‘鬼魂’是?”

梁奇凯默默记录。

就在之前,他们?几个?调侃,有?钱人里?居然有?不迷信的异类。

“我不知道。他说?鬼魂一直盯着他,跟着他,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华晟拿不出?证据,只说?怪事不断。直到发了讣告,才?平息下来。”

黄秋莲像是?觉得可笑,无力地牵动唇角,却笑不出?来。

“我去上诉翻案吗?告诉法官,推孩子下楼的,是?鬼魂?”

她和韦华昇相守的岁月,抵不过?分开的时间。

当年虐童案时,他无法相信她,后来他说?鬼魂如影随形,她也无法相信。

那么,他们?只能达成唯一的共识,必须隐瞒儿子的存在。

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后来还有?联系吗?”

“起初有?的。直到我在茶餐厅工作,有?案底的事传得厉害……”

“华晟说?,还是?鬼魂干的。从此以后我们?再?没有?来往。我想,应该又?是?出?于那样无知的理由,他在保护我。”

那段日子,黄秋莲在绝望中苦苦哀求韦华昇来见她一面。可面对儿子的伤势,韦华昇怒不可遏,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愿给她。

等?待审判的日子里?,时间一天一天地过?,日夜之间的边际仿佛变得模糊。她整日想着病床上的儿子,又?忍不住怨恨这个?曾与她相濡以沫的丈夫。

如今韦华昇死?了。

黄秋莲原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已经流干,可看见天后庙凶案的新闻时,泪水沾湿了报纸上清晰的字迹。

黄秋莲突然抬头?,直视警官的眼睛。

“不信对吧?我也不信。”

“但是?案子结了,牢也坐了……算了,现在我只求孩子永远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