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亮,家里?也没前去?城里?开铺子,事发后?陈三芳便谨慎的关了铺门?,这两?日都没开张。
没得为?了几日的生意在外头走动,只怕是撞着了那流寇,人一刀子出来就给丢了性命。
康和便问陈三芳,贺小秋晓不晓得流寇的事。
“他晓得,你那个兄弟,张石力?那日下?了山,俺们一同关的铺子,他是个练家子,晓得照看着贺家,不肖担心。”
范景听着陈三芳的话,心头也安些了心。
这天一亮了,四处都光明,山还是那山,田还是那田,若不是昨儿?夜里?头陈三芳说了有流寇在作乱,谁会觉出甚么不同。
夜里?头黑漆漆的,教人心中生乱,亮堂着的白日,人心里?就没那般受怕了。
一屋子的人吃了早食,便在家里?头看康和还有范景从芳县带回来的吃用,正?是欢愉,出去?了一趟的连四哥慌忙着跑着家来,人还没至屋就喊起:“不好了,不好了!”
几人见他面色难看,连问他出了甚么事。
连四哥道:“将才在外头听说打井村旁头的肥栀乡昨儿?夜里?现了流寇的踪影,死了俩人。如今正?是闹得厉害,俺往官道那头走了几步,瞧见了官兵,想传得不是假话!”
“哎呀呀!天杀的,东一炮西一枪,官府不好将贼人捉住,这厢已是跑到俺们这边的地界儿?上来了!”
范爹吓得老脸发白:“这可咋办呐!俺们躲山里?头去?罢!”
昨儿?还庆幸流寇出没之地与?他们这处离得远,不想今朝就到了跟前,康和跟范景见此,知此番已不是小打小闹,当真要流血死伤人的,已是不可再不仔细防备。
若是依范爹的躲去?他们先时?住的木屋上,料想流寇轻易也寻不得,倒可保些安生,只家里?头这样大得一摊子,如何是能够轻易丢得下?的。
寻了大房,两?家人简单做了商量,要把范爷范奶和大福这般老人孩子还有妇孺给送出去?躲避,余下?强健的壮丁来守着家门?。
“城里?且没听得有流寇闹事,不妨就去?城里?先躲上一躲。”
“谁晓那流寇会不会进城,如今且看着在乡野上冒头,教人觉着主意打在乡里?的大户上,谁知他是不是刻意为?了把官兵引到乡野间,届时?趁着城里?的防御弱了前去?偷袭。”
康和道:“城头虽有两?间铺子可先落脚,只那年久的老铺子,不似人的高宅大院儿?结实?牢靠,几脚就能教流寇踹倒了门?墙去?,若流寇一旦进了城,竟是还不如乡下?的宅子。”
诸人一听这话,颇觉有些道理。
“若要论?安全,且还是山里?稳妥些,虽条件差,可那老林子谁容易寻着。要躲要逃要藏,都比村里?和城里?强。只恐那流寇也往山里?躲藏,说来,竟然?没有全然?安生之地。”
大伙儿?商定了一番,决定先由着范景上山去?木屋那块儿?排查一番,若是上头没问题,那就躲去?山里?。
要山中不对劲,再行决断去?城里?还是就在村子上。
定了下?来,康和跟范景分两?路走,一个偷摸儿?去?了城里?,要赁些强健的能手使,顺道是与?亲戚知会一声,教注意关紧门?窗。一个顺着以前走熟了的路进山去?一趟。
“俺不上山去?,俺不怕,就是死俺也要死在家里?头。
大半辈子俺甚么没见过,不怕那几个流寇,俺就剩得半条命,不信那流寇还要多费气力?来杀。”
康和去?了城里?大半日,往日热闹的县城如今也有些可见的清静,街市上屡有官兵行过。
铺子关了不少,沿街少有开门?做生意的,往日里?多见的摊贩,竟是一个也见不着。
他使了重金才赁下?了四五个好手,这当上好些人家都在抢赁壮丁,紧俏得很。
回来家里?,见陈三芳巧儿?等人都收拾好了粮食衣物这些东西,说是范景已经回来了,他说了山里?头没问题,这般预备着随时?能走了,大房那头范爷范奶却?闹起了脾气。
先前外头出了事,怕是说与?了老人家听去?心惊害怕,也便没教他们晓得,时?下?喊他们挪动去?山里?,两?个老的却?不肯。
人就跟长在了炕头上似的,饶是与?他们言明了已是死了不少人,好说歹说却?都听不进去?,两?个老的梗着脖颈发着倔,闭了眼儿?谁也不瞧,谁得话也不听。
当真是气死人来不偿命。
“这可咋办?总是不能将人捆了背到山里?去?。”
范守山也犯了难:“人老了脾性却?大,哄也不成,说骂更是不听。”
康和本是不想开口说长辈的事,但见这关头上还闹腾,忍不得还是张了口:“既这般也没法子,既不愿上山,那便就先挪去?那头的宅子上,左右我们也是要留下?来守着屋宅的。”
“若是无事,大伙儿?也都安生,若是有事,谁也都跑不了。”
范守山跟范守林默了默,前去?把话说给了范爷范奶听,两?个老的还是嚷着死也死家里?头,不肯上山去?折腾。
这般大伙儿?也都认了康和的话。
如此家里?的妇孺就都先去?山里?躲避。
家里?的宅子不能没有个主事的守着,山里?却?又?不能没有人开路,夫夫两?人不得不分开来。
临去?时?,康和一把拉住了范景,他紧紧的捏了一把他的手:“山里?好生着些,别总那样冲动。我估摸着张大哥也在山里?头,你可寻了他帮忙。”
范景看了他一眼,只轻轻嗯了一声。
罢了,他甚么都没多说,抱着大福便引着家里?的人上山去?了。
康和在后?头远远的望着,总宽慰着家里?的人不要紧,此番流寇未必会寻上门?来,他说得笃定,家里?又?以他做主心骨,事事听他的。
见他此般,心里?也安稳觉不是大事。
可也只康和自晓得他心中其实?也没有底,生意也好,与?人交道也罢,这些过去?也是常有经历,且算不得什嚒。
但流寇杀人流血这样的事情,他活这样多年,哪里?有真见识过。
即便心中宛若浮萍一般,他也还得要像往常一样支起来。
但这朝要与?范景分开,他心头油然?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往时?范景在身边,他便会格外的安心。
这份安心,许是从当初两?人一起进山时?便建立了起来的。